碎石从铁栅栏的缝隙间滚落,撞在她的靴尖。燕南泠停住呼吸,背贴岩壁,手指扣紧短匕。前方大厅里的火光映出人影晃动,地图上的红线清晰可见——终点是边境旧祭坛,时间:子时三刻。
她缓缓后退,一步,两步,直到拐角遮住视线。掌心星纹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她低头看了眼左手缠着的布条,血已经干了,裂口处渗出新的湿意。
不能再等。
她转身沿着通道往回走,脚步加快。台阶、转角、潮湿的墙壁一一掠过。当藤蔓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外面的喊杀声比之前更近了。她拨开枝叶,跃出密道口。
温离和谢玄青立刻迎上来。
“齐军换了指挥。”她把铜牌递过去,“地下厅有调度中枢,他们正在调兵去边境。”
温离接过铜牌翻看,眉头皱起。“不是楚军制式。”
“是齐国前军第三营。”燕南泠声音低,“他们要抢在子时前布阵,用我的血完成血祭。”
谢玄青盯着她。“你确定?”
“我看到了地图。”她说,“路线、兵力分布、时间节点,全都对得上。他们没打算在这里动手,这里只是诱饵。”
三人沉默片刻。
远处火光摇曳,楚军仍在围守祭坛外围,但号令节奏已乱。原先的鼓声变成了哨音,三短一长,重复不断。
“那是齐国细作的传令方式。”温离说,“他们在接管军队。”
燕南泠点头。“所以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他们以为我们被困,正好给我们争取时间。”
“你是说……去边境?”谢玄青看着她。
“不是去阻止。”她取出药囊,打开封口,将玉佩放在掌心,“是要亲自参与那场仪式,然后亲手毁掉它。”
玉佩刚一暴露在空气中,掌心星纹猛地一跳。与此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三行字:
血祭需命定之人血、星渊核心、三界灵力,缺一不可。
她闭了下眼。这是今晚第三次梦见残卷内容。每一次出现的文字都比前一次更完整,也更沉重。
“原来如此。”她睁开眼,“他们集齐了三样东西,但‘命定之人血’必须由我自愿献出才能生效。只要我不配合,仪式就无法启动。”
“可他们会逼你。”温离说。
“那就让他们以为我会配合。”她抬头看向两人,“我要让他们相信,我是被俘带走的。你们只需要拖住他们,制造混乱,让我有机会接近主阵。”
“不可能。”谢玄青直接开口,“你一个人进去,没有接应,一旦失手,没人能救你。”
“这不是求救的计划。”她平静地说,“这是我唯一能赢的方式。他们想要的是活着的我,不是尸体。只要我还站着,就有翻盘的机会。”
温离盯着她看了很久。“你早就想好了,是不是?从你走进密道那一刻就开始算计了。”
燕南泠没回答。
她只是抬起手,用短匕划开左掌。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玉佩上。
玉佩震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热流从掌心窜上手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她的视野短暂模糊了一瞬,随即恢复清晰。这一次,她看清了玉佩内部的纹路——那是一幅微缩的星图,正随着血液浸润缓缓转动。
“三界灵力在我手里。”她说,“星渊核心也在。现在,只剩下我的血。”
“可你的血一旦流出太多,会撑不住。”温离声音压低,“你不是铁打的。”
“守卷人血脉不会轻易衰竭。”她说,“而且,如果我不去做这件事,死的人会更多。”
风从山口吹来,带着夜寒。远处的哨音越来越急,敌军调动的速度明显加快。
谢玄青忽然伸手,按住剑柄。他盯着燕南泠,眼神沉得像压着千斤石。
“我陪你。”他说。
温离猛地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陪你。”他重复一遍,语气没变,“我不是来送她赴死的。我是来带她回来的。”
燕南泠看着他。
良久,她轻轻摇头。“你不该……”
“我没有选择。”他打断她,“从宫变那夜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一个人走完这条路。”
温离站在原地,拳头慢慢握紧。她没再说话,而是弯腰检查双刀的绑带,确认每一处机关都完好。然后她抬头,看向燕南泠。
“我也去。”她说,“不是因为你是谁,也不是因为你多重要。是因为这事,本该我们一起做完。”
三人站在山脊边缘,望向远方荒村方向。那里黑沉沉一片,只有几处火点零星闪烁。旧祭坛遗址就在那片荒地中,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燕南泠深吸一口气,将玉佩收回药囊,重新系在腰间。她活动了下手腕,确认匕首在鞘中顺畅滑动。
“我们还有两个时辰。”她说,“足够赶到那里。”
“你怎么保证你能活着走出仪式?”温离问。
“我不保证。”她看着远方,“但我保证,如果我倒下,最后一滴血也会用来封印阵眼。”
地面忽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剧烈的晃动,而是一种低频的震颤,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远处荒村的方向,传来一声低吼。
不是人生。
也不是野兽。
那种声音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响,听得人耳膜发麻。
第二声紧随其后。
接着是第三声。
越来越多。
“机关兽。”谢玄青脸色变了,“他们启用了战兽群。”
“不是普通的机关兽。”燕南泠眯起眼,“那是用灵教残部改造的活体兵器,靠吞噬灵力驱动。”
“他们已经开始准备了。”温离抽出双刀,“子时还没到,但他们已经在清场。”
“那就不能等了。”谢玄青拔出软剑,检查刃口,“我们现在出发,路上能拦一批是一批。”
燕南泠点头。她最后看了眼手中的短匕,将刀刃擦净,插回腰间。
三人开始下山。
脚步踩在碎石坡上,发出细微声响。风越来越大,吹得衣角猎猎作响。远处的吼声不断逼近,地面每隔一阵就会震一下。
他们走到山脚时,第一头机关兽冲出了荒村边缘。
那东西形似巨狼,四肢却是青铜铸造,关节处冒着蓝烟。双眼泛红,嘴里滴着黑色液体。它仰头嚎叫,声音刺破夜空。
身后,更多的吼声呼应而来。
燕南泠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来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