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泠的手刚触到山壁,指尖就停住了。
她没往前走。
温离正要开口,看见她的背影僵了一下,话也咽了回去。谢玄青脚步一顿,手按上剑柄。
三人静在原地。
燕南泠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掌心的星纹微微发烫,不是灼烧那种痛,是像有东西在皮肤下轻轻跳动。她闭眼,呼吸放慢。
残卷里的字浮上来:三行,短,直接。
“箭阵需以铜铃引偏。”
“毒雾需以药囊挡。”
“落石需以短匕卡缝。”
她睁眼,转头对温离说:“等下听我喊,你就摇铃。”
温离点头,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铜铃。
谢玄青问:“几息?”
“箭先来,雾跟着起,石头最后落。”燕南泠盯着前方小路,“顺序不会乱。”
他们继续往前走。
地面铺着碎石,缝隙里长出些枯黄的草。路两边是陡峭岩壁,高过人头,夹出一条窄道。头顶的天光被切成了细长的一条,灰白色。
走到中间段,燕南泠忽然抬手。
她脚下的石板比别处低半寸。
还没等她说话,脚下猛地一震。
两侧岩壁“咔”地裂开,数十支弩箭从暗格里弹出,弓弦绷紧的声音连成一片。箭头泛着青灰,明显淬过毒。
“温离!”
温离手腕一抖,铜铃甩出。
清脆的铃声撞上岩壁,反弹回来,又撞向另一边。音波扫过通道,空气跟着震。弩箭射出的瞬间被气流带偏,一半钉进侧壁,另一半擦着三人头顶飞过,钉入后方石缝。
箭雨刚停,地面裂缝里就喷出淡绿色的雾。雾升得快,眨眼间漫过脚踝,往上升。
“药囊!”
燕南泠甩手,药囊飞出。囊口在空中散开,褐色粉末洒进雾里。雾碰到粉,颜色变深,扩散速度立刻慢下来。她屏住呼吸,往后退了两步。温离也退,一手捂住口鼻。
谢玄青没动。
他顶着头顶。
岩层震动,一块巨石从上方滚下,边缘锋利,压得通道都像是要塌。石头直冲三人站的位置砸下来。
“短匕!”
谢玄青反手抽出别在腰后的短匕——那是燕南泠早前给他的,说是防身用。他纵身跃起,脚尖蹬住岩壁借力,身体腾空,手臂猛挥,将短匕狠狠插进落石与岩壁之间的缝隙。
石头一顿。
还在往下压。
谢玄青双足抵住岩壁,全身力气撑在匕首上。金属摩擦声刺耳,火星从缝隙里迸出来。他咬牙,手臂青筋暴起,硬是把石头顶住,直到它卡死不动。
通道安静了。
只有雾还在缓缓流动,被药粉压在低处。
燕南泠缓过气,走上前。她看了眼谢玄青。他靠着岩壁喘气,短匕还卡在石缝里,刀柄微微颤。
“没事。”他说。
温离收了铜铃,从地上捡起药囊。囊底破了个洞,剩下的药粉撒了一路。她皱眉:“这包没了。”
燕南泠摇头:“够了。”
他们继续往前。
绕过落石,前面是个拐角。温离走在最前,刀横在身侧。谢玄青断后,手一直没离开剑柄。
转过弯,地上躺着一个人。
黑袍,身形瘦长,脸朝下趴着。脖颈歪在一边,眼睛闭着,嘴角干裂。胸前没有伤口,衣服也没破。
温离踢了踢尸体的脚踝。没反应。
“死了。”
燕南泠蹲下。她伸手探那人颈侧,皮肤还有点温,但脉已经停了。她翻过尸体,动作不重。腰间一块玉牌露出来,刻着四个字:“灵教长老”。
谢玄青走近,看了一眼:“不是普通教徒。”
“也不是战死的。”燕南泠翻看玉牌背面。有一道刮痕,很浅,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方向指向密道深处。
她把玉牌摘下,收进怀里。
温离问:“他怎么死的?”
“不知道。”燕南泠站起来,“但他走过这条路,触发了机关,没来得及关。”
“逃命?”
“可能是。”
谢玄青看着前方:“那他逃的是谁?”
没人回答。
通道再往前变宽了些,能容两人并行。岩壁上有火把槽,空着,没点过火。地面干净,不像常有人走。
燕南泠走在中间。左手贴着衣襟,隔着布料能感觉到玉牌的边角。星纹不再跳,但掌心有点发麻。
她抬头。
上方岩壁有个凹槽,里面藏着一根细线,连着对面的机关匣。线是新的,颜色比石头浅。
“上面有埋伏。”她说。
温离抬头看:“现在?”
“过了。”燕南泠指了指脚印。地上有两道拖痕,延伸到前面,“有人先走了一趟,清了部分机关。”
谢玄青踩了踩地面:“石板没松。”
他们加快脚步。
走出三十步,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不大,但越走越暗。空气变得闷,带着一股陈年土味。
燕南泠忽然停下。
她弯腰,从地上拾起一片布角。黑色,边缘焦了,像是被火烧过。她捏着布角,凑近闻了一下。
没有焦味。
是药味,苦的。
“和药囊里的粉一样。”她说。
温离接过布角看了看:“他身上也有这种药?”
“可能中了毒。”
“所以拿衣服沾药粉自救?”
“来不及。”
谢玄青往前指了指。
前面有光。
不是天光,是火光,微弱,在岩壁上投出晃动的影。
三人放慢脚步。
走到光源处,是一处岔道口。左边通道漆黑,右边点着一支火把,插在铁架上。火苗不大,但足够照亮地面。
地上有血迹。
不多,几滴,排成直线,指向左边通道。
燕南泠蹲下,手指抹过血迹边缘。干了,但没结痂,说明时间不长。
“受伤了。”
温离拔刀:“追?”
谢玄青看向燕南泠。
她没马上答。
她摸了摸怀里的玉牌,又看了眼右边的火把。火把是新的,木杆没烧多久。
“火把是故意点的。”她说。
“引我们走右边?”
“左边才是活路。”
她起身,走向左边通道。
温离跟上,刀没收。谢玄青断后,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火把。火焰突然跳了一下,灭了。
黑暗吞掉右边通道。
他们走进左边。
坡度更陡,石阶出现,一级级往下。台阶边缘磨损严重,像是常有人走。
走了约百步,通道变平。前方有风,带着湿气。
燕南泠停下。
她听见水声。
不是滴水,是流动的水,很轻,从前面传来。
温离也听见了:“河?”
谢玄青低声:“小心点。”
他们贴着墙往前挪。
十步后,通道尽头出现一个洞口。洞外有光,绿幽幽的,照在三人脸上。
燕南泠探头。
外面是个地下洞穴。中央有条暗河,水黑如墨,缓缓流动。河面上漂着一层薄光,像是某种苔藓。
河对岸,立着一座石门。
门是关着的。
门前站着两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