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在石门上，那三个字还在动。
“快进来”没有消失，反而随着珠子的蓝白光芒一明一暗地闪烁。燕南泠站在圆形石室中央，掌心发烫，星纹微微跳动，像有东西在皮肤下爬行。
她没再往前走。
温离把火折子熄了。黑暗里只剩那颗悬浮的珠子在发光，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谢玄青已经走到通道尽头，手按在石壁上，用力推了一把。
石门没动。
他退后两步，抬眼看去。门高近三丈，通体黑石铸成，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像是某种文字，又像是星轨排列。正中凹陷处，是一个掌印形状的槽口，边缘泛着金线般的光泽。
下方一行小字清晰可见：“需以守卷人血启”。
温离从后面跟上来，喘了口气：“这门……是要用血开？”
燕南泠没答话。她盯着那掌印，脑子里突然浮出云七娘的声音——
“你母亲是守卷人。”
那天在药庐后院，云七娘一边晒药一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事。她还说了另一句：“血脉认主，不是谁都能碰星渊的东西。”
现在想来，每一句话都有指向。
她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星纹还在闪，和那颗珠子的节奏一致。她慢慢抬起手，指尖触到掌心旧伤的位置。
谢玄青回身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要动手？”他问。
燕南泠点头：“密函说灵教主进了皇陵，目标就是星渊核心。我们不能再等。”
温离皱眉：“可要是你的血真能开门，那你岂不是……成了钥匙？”
没人接话。
这句话悬在空中，沉得很。
燕南泠从腰间抽出匕首。刀刃冷光一闪，她手腕一转，划过掌心。血立刻涌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滴。
她一步上前，把手按进石门的掌印槽中。
血液渗进去的瞬间，整扇门震了一下。
金线亮起，顺着纹路迅速蔓延。那些原本静止的文字开始流转，像活过来一样。低沉的轰鸣从地下传来，脚下的地面轻微震动。
温离往后退了半步，手指搭上刀柄。
谢玄青横剑挡在两人身前，眼睛盯着门缝。
咔——
一声闷响。
石门从中裂开，缓缓向两侧滑动。灰尘簌簌落下，一股陈年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不是腐臭，也不是潮湿，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铁锈混着檀香，又夹着一点纸张烧焦的气味。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
比之前的更宽，两侧墙上嵌着铜灯，灯芯未燃，但底座上有刮痕，像是最近有人来过。通道尽头，隐约能看到一座宫殿的轮廓，穹顶高耸，四角雕龙，门柱上盘着蛇形纹饰。
光是从那里透出来的。
蓝白色，水波一样荡漾。
燕南泠的手还贴在门上。血已经不再流，但掌心热得厉害。她忽然闭眼。
意识被猛地拽入一片虚空。
星渊残卷出现了。
这一次不一样。
不是三行字，而是一整页。
文字密布，从上到下，像被封印多年终于解禁。最上面一行清晰浮现：
“命定之人血可启星渊，然启则三界乱，封则宿命终。”
她睁眼。
心跳快了一拍。
温离正看着她：“怎么了？脸突然白了。”
燕南泠没说话，只是把手从门上拿下来。掌心的伤口还在，血迹干了，留下一道红痕。
“我看到了。”她说，“残卷显了全页。”
谢玄青眉头紧锁：“说什么？”
“我的血能开星渊，也会引来大乱。”她声音很轻，“如果我不开，命运就断在这里。”
温离倒吸一口气：“所以你是钥匙，也是锁？”
燕南泠点头。
三人沉默。
身后通道空荡，前方宫殿幽深。那蓝白的光一直照到门口，在地上投出三道影子。影子不动，可光在流动，像随时会吞掉他们。
谢玄青往前迈了一步。
他没有进殿，而是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地面。青砖平整，缝隙里嵌着铜钉，排列成某种规律。他又看向两侧墙壁，铜灯座底部的刮痕方向一致，都是从右往左。
“有人来过。”他说，“不久之前。”
温离也蹲下来检查：“脚印？”
“没有。”谢玄青摇头，“但灯座擦过，说明有人动过机关。”
燕南泠站到门边，抬头看那宫殿。门楣上刻着四个大字：星渊地下宫。
她忽然想起傀儡腹中的密函——“灵教主已入皇陵，欲夺星渊核心”。
人已经来了。
而且很可能就在里面。
她握紧匕首，刀柄上有她刚才留下的血渍。她用袖子擦了擦，重新插回腰间。
“我们得进去。”她说。
“你确定？”温离盯着她，“刚才残卷说，你开了门，三界就乱。”
“不开呢？”燕南泠反问，“灵教主自己也能找办法。我们不来，他照样能动手。”
谢玄青站起身：“那就只能抢在他前面。”
温离咬牙：“可我们连里面什么样都不知道。”
“我知道。”燕南泠说，“刚才那颗珠子，它叫‘星渊核心’，初启状态。现在它应该已经被激活了。”
谢玄青眼神一凛：“你是说，核心已经开始运转？”
“嗯。”她点头，“刚才它映出你的脸，还显示了文字。那是识别功能。只有命定之人才会被记录。”
温离愣住：“所以它认你？”
“不只是认。”燕南泠看着那宫殿，“它在等我。”
风从通道深处吹出来，带着一丝凉意。三人都没动。
他们站在门槛外，像是跨不过那道看不见的线。
谢玄青忽然抬手，拦住两人。
“等等。”他说。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用力扔向宫殿大门。
石头飞进去，砸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有机关启动，没有箭矢射出，也没有人出现。
一切安静。
只有那蓝白的光，依旧缓缓波动。
“可以走。”他说。
燕南泠迈出第一步。
脚落地时，地面的光纹微微扩散，像水面被踩了一下。她继续往前，第二步，第三步。
温离紧跟其后，双刀已经出鞘一半。谢玄青走在最后，软剑始终横在胸前。
他们走到宫殿门前。
门开着，没有门槛。里面空间极大，穹顶看不见顶，四壁浮现出流动的图案，不是壁画，更像是光影自行生成。那些光影组成星图，不断旋转、重组，有时拼出山河，有时变成人形，又很快散开。
空气中有一层薄雾，不浓，但遮住了远处。中央位置似乎有个高台，台上放着什么东西，反着光，看不清。
燕南泠站在门口，抬头看去。
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和星图重叠。
影子里，浮现出三个字。
和刚才一样。
“快进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掌心突然一烫。
星纹再次浮现，颜色比之前更深，几乎是银灰色。
温离看见了：“你的手……”
燕南泠没回答。她盯着那三个字，心跳加快。
这不是召唤。
是催促。
谢玄青一把抓住她胳膊：“别过去。”
他的声音很紧。
温离也上前一步：“这地方不对劲，光会动，影子会说话，我们根本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陷阱。”
燕南泠甩开他的手。
“我已经开启了门。”她说，“不管我想不想，事情都开始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
踏入宫殿。
地面的光纹立刻变化，星图停止旋转，全部朝她方向汇聚。墙上的影子扭曲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谢玄青和温离对视一眼，跟了进去。
三人并排站着，距离高台还有二十步。
没有人再动。
燕南泠盯着那台上反光的东西。
她总觉得那不是星渊核心。
太安静了。
核心不会这么安静。
她刚想开口，忽然听见一声轻响。
来自头顶。
她猛地抬头。
穹顶的星图中，有一块石板正在缓缓移动，露出一个洞口。洞口边缘有金属光泽，像是机关装置。
有什么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