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光照进血棺的瞬间,燕南泠被谢玄青拽离原位。她后背撞上棺壁,碎木扎进衣料。外面的人影晃动,刀尖已经探入。
她没时间想对策。
药囊还在腰间。她一把扯下,反手甩出去。袋子在空中裂开,药粉扬起,扑向最近的火把。光被遮住一半,持火把的人下意识抬手挡脸。
温离立刻反应过来。她翻身压低身子,双刀横在胸前。谢玄青抽出软剑,剑未出鞘,人已半蹲蓄势。
燕南泠脑中突然浮现三行字。
“血棺内壁有暗格,按三长两短敲。”
她抬头看温离:“敲棺壁,三长两短。”
温离没问为什么。她侧身靠过去,用刀背抵住内侧木板,一下、两下、三下,稍顿,再两下。
咔嗒一声轻响。
一块巴掌大的木板弹开,露出凹槽。里面躺着三枚黑陶球,表面粗糙,像是烧制时没打磨好。
谢玄青伸手取出一枚,掂了重量。他看燕南泠一眼,得到点头示意后,抬手将烟雾弹掷向东南方向空地。
陶球落地即碎。
浓烟腾起,灰白色,迅速扩散。风一吹,烟幕呈扇形铺开,遮住了血棺东侧。另一枚紧跟着扔向西北角,烟雾连成一片。
外面的脚步声乱了。
有人咳嗽,有人喊:“别散开!”但声音已经被烟挡住。火把的光在烟里变得模糊,照不远。
谢玄青低喝:“走!”
三人同时翻滚出棺。燕南泠落地时膝盖一沉,但她马上撑起身体。温离落在她右侧,刀锋朝外。谢玄青最后一个出来,落地无声,直接转身面对棺口。
一道刀光劈来。
温离横刀格挡,金属相撞,火星溅到她袖口。对方力道不小,她退了半步,左脚踩碎一根枯骨。
又有两人冲上来。谢玄青软剑出鞘,剑身细长,一抖便缠上对方兵刃。他手腕一转,剑锋削去那人半片耳朵。那人惨叫,捂脸后退。
温离趁机扫腿,踢中另一人膝盖。那人跪倒,还没爬起,就被谢玄青一脚踹开。
烟还在扩散。
但他们已经暴露在外。敌人虽受阻,可人数占优,很快会重新围拢。必须离开这里。
燕南泠站在原地没动。
她左手掌心忽然发烫。那种感觉又来了,像有东西从皮肤底下往上顶。她低头看,星纹正在浮现,银灰色,在夜色中微微发光。
她来不及多想。
脚下泥土开始震动。裂缝从她脚边延伸出去,发出细微的撕裂声。土层翻开,露出一条窄道,向下倾斜,深不见底。
密道。
她抬头,急喊:“快!”
温离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收刀入鞘,转身就往密道口跑。下去前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燕南泠跟上。
谢玄青断后。他最后扫视一圈,确认无人绕后偷袭,才跃入密道入口。刚落地,身后土石塌陷,堵住了出口。
黑暗降临。
空气闷重,带着陈年泥土的气息。脚下是石阶,向下延伸。三人站定,喘息渐平。
温离摸出火折子,轻轻一擦。微弱的光亮起,映出四壁是青石砌成,缝隙间长着暗绿色苔藓。台阶宽约三尺,两侧无栏,往下看去,光线照不到底。
她举高火折子:“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没人回答。
燕南泠靠在墙边,左手仍压着掌心。星纹的热度慢慢退去,但皮肤下的异样感还在,像是有根线连着什么。
谢玄青检查四周。他伸手触碰墙壁,指尖带回一点湿泥。他又蹲下看地面,发现石阶边缘有磨损痕迹,不是自然形成,而是长期有人行走所致。
“不是临时挖的。”他说,“早就存在。”
温离往前走了几步,火光随之移动。她发现墙上刻着符号,歪斜不成章法,像是某种记号。她停下来看。
“这些划痕……”她低声说,“像是标记距离。”
燕南泠走过去。她没看墙,而是盯着自己脚下的台阶。她抬起左脚,再放下,听着脚步声。然后又换右脚试一次。
声音不一样。
她弯腰,手指沿着石缝摸索。某处石板边缘比别的地方高出一丝。她用力按下去。
咔的一声。
前方地面震动。一块石板缓缓下沉,露出一个方洞,洞里放着一只木匣。
温离立刻戒备,刀锋转向洞口。谢玄青上前一步,挡在燕南泠前面。
燕南泠摇头:“不是陷阱。”
她蹲下,伸手取出木匣。匣子不大,表面漆黑,没有锁扣。她打开盖子。
里面是一卷竹简,用红绳捆着。她解开绳子,展开竹简。字迹细小,排列整齐。
“守卷人留路三条:东通皇陵,西接药王谷,北入荒岭。”
下面是路线图,线条简单,标注清晰。东侧路线最完整,画到了尽头,写着“神龛为钥”。
燕南泠盯着那句。
神龛为钥。
她想起云七娘信里写的——“药庐神龛后木板,刻痕为证,你我同源”。
原来不是随便一句。
温离凑过来看:“这地方是谁建的?”
“不知道。”燕南泠合上竹简,放进贴身衣袋,“但能留下这个的人,知道我们会来。”
谢玄青看着她:“你怎么确定这不是诱饵?”
“因为星纹只在靠近正确路径时才会亮。”她说,“刚才它动了。”
她伸出手。掌心星纹还未完全消失,边缘泛着微光。她指向东侧通道。
“那边是对的。”
温离收起火折子,重新点亮。三人继续前行。台阶变缓,坡度减小。空气流通了些,不再那么压抑。
走了约一刻钟,前方出现岔路。
左边通道狭窄,石壁上有水滴落下,积成小洼。右边宽阔,地面平整,像是常有人打扫。正前方则被一道铁门挡住,门上锈迹斑斑,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像手掌。
燕南泠停步。
她看着那道凹槽。
星纹又开始发烫。
她慢慢抬起左手,走向铁门。
“等等。”温离拦住她,“万一是机关呢?”
“不是。”她说,“是认主。”
她把手按进凹槽。
严丝合缝。
铁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上升。灰尘簌簌落下。门后是一条更宽的通道,两侧挂着铜灯,灯芯竟还有余烬未灭。
谢玄青先进去探路。他沿墙走了一圈,确认安全后回头示意。
两人跟上。
通道尽头是一间石室。不大,四壁空荡,只有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只玉盒,盒子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但在石桌下方,刻着一行字。
“命定之人至此,旧局终,新劫启。”
燕南泠读完,抬头看谢玄青。
“我们走错了?”她问。
谢玄青摇头:“没有。这条路是真的。”
“那为什么盒子是空的?”
“也许东西被人拿走了。”温离说,“或者……根本没放进去。”
燕南泠走到桌前,手指抚过那行字。刻痕很深,像是用力凿出来的。她忽然注意到,最后一个字的末笔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桌角。
她顺着线条摸下去。
指尖触到一处凸起。
她用力一按。
石桌底部弹开一个小抽屉。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她拿出来。
纸上写着两个字。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