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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话音落下,毫不犹豫地转身。

在旁人看来,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双眼睛内部正经历着一场怎样的风暴。在他独特的“视野”里,面前那面坚硬冰冷的岩壁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无数密密麻麻、金红色声纹组成的,正在缓缓流动的巨大帷幕。

山体有多厚,岩石层怎么分布,甚至连深处矿物因为地热产生的微弱震动,都以一种绝对清晰、绝对理性的方式,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而就在这片复杂到能让超级计算机都卡死的“声音海洋”中,一道螺旋状的、散发着青铜光泽的声波轨道,像一条沉睡千年的古老藤蔓,异常清晰地盘旋着,通向下方。它的频率低得吓人,几乎像死了一样安静,但又异常顽固地维持着自身的存在。

每隔大概九步的距离,那声波轨道上就镶嵌着一枚微弱跳动着的音符,形状像极了古代的编钟。

【检测到活体声纹锁·需匹配特定频率波动方可通行。】

脑子里,系统的提示音还是那么冰冷,却让林深嘴角的笑容更明显了。

他没有尝试用自己的异能去强行破解,而是慢慢回过头,目光落在了苏晚棠那只紧握着玉簪的手上。

“你家的这扇门,”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得用你的心跳才能打开。”

苏晚棠的呼吸猛地停住,下意识就想反驳。可当她迎上林深那双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的眼睛时,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恐惧、对家族的责任、祖辈传下的严苛禁令……还有那来自灵魂最深处、对真相无法抑制的渴望,几种情绪在她心里疯狂地撕扯、打架。

磬师临死前那句“你们之中,有人也经历过吧”,像带着诅咒的魔音,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的那种,五感被彻底剥离,灵魂仿佛被扔进无尽虚空的极致痛苦,此刻竟然像是被提前触发,开始灼烧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受够了!受够了被蒙在鼓里,受够了当一个被命运摆布的、看起来精致完美、实则残缺不堪的傀儡!

整整沉默了十秒钟。苏晚棠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她慢慢地抬起手,将那枚带着她体温的玉簪,从发间轻轻取下。她的动作带着一丝决绝的颤抖,将玉簪的末端,轻轻贴在了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

“咚……咚……咚……”

一开始,她的心跳因为紧张和挣扎,跳得又快又乱。但毕竟曾是受过严格训练的S级特工,她强迫自己冷静,闭上双眼,调整呼吸。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每月一次、坠入那无边孤独和恐慌的感觉。

奇怪的是,当那种熟悉的、令人绝望的虚无感再次包裹上来时,她的心跳,反而奇迹般地平稳了下来。变得深沉,悠远,不再像是血肉之躯的搏动,反倒像是一口尘封千年的古老大钟,正在被人缓慢而郑重地敲响。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玉簪,那一直微弱的光晕开始与之共鸣,像水波一样,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当第三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通过玉簪转化为纯粹的音波频率,触碰到岩壁的瞬间——

“嗡——”

整面巨大的岩壁,发出一阵低沉的震颤!

林深看得清清楚楚,视野里,那螺旋声波轨道上一枚枚原本黯淡沉睡的音符,被依次点亮!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隔着漫长的时空,将它们一一敲响。

紧接着,岩壁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一条宽度仅容一人通过的螺旋阶梯,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阶梯并非石头砌成,而是由一层层仿佛凝固了的声波铸造,闪烁着幽蓝色的光泽。林深试探着踩上去,脚下传来的,竟是一种踏在虚空钟面上的奇异触感,带着隐隐的回响。

林深利落地一抖背包,一块早就被他拆解好的废弃助听器外壳滑入掌心。他五指发力,金属操控的异能瞬间启动,那坚硬的合金外壳在他手里,就像面团一样被轻易揉捏、压制,最后变成了一片剃刀般纤薄的金属片。

他随手把这金属片贴在自己脖子侧面的神经接口旁边,充当一个临时的共振感应板。他虽然聋了,却能通过这片金属传递过来的细微震动,“听”到阶梯独特的频率变化。这等于他强行给自己造了一副独一无二的“机械耳朵”。

苏晚棠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阶梯。林深紧随其后,伶伦则依旧沉默着,走在最后。

越往下走,空气越发阴冷潮湿,周围的墙壁上,开始浮现出一枚枚仿佛在缓慢呼吸的古老符文。林深一眼就认出,这些符文的纹路,竟和他之前回收的那尊铜鼎内壁的纹路,一模一样!

突然!

林深那植入了降噪芯片的神经猛地一跳!眼前由声波构成的图像里,毫无征兆地闪过一抹刺眼的猩红色!

这是系统结合他的神经信号,对接下来三秒内即将发生的危险,做出的强烈预判!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就在苏晚棠下一步正要踩实的那个瞬间,林深猛地向前一扑!

“小心!”

喊声出口的同时,苏晚棠脚下那整段由声波构成的阶梯,竟然毫无征兆地瞬间消散,化为了虚无!

“啊!”苏晚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失去了支撑,笔直地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林深的手臂如同闪电般探出,一把死死攥住了她冰冷的手腕!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从战术背包侧面抽出一根高强度钢筋——这本来是他随手回收的建筑废料,此刻却成了救命的工具!

他手腕猛地一抖,钢筋带着破风声呼啸而出,“噗”的一声钝响,深深钉进了对面坚实的岩壁之中!

借着这股强大的拉力,林深紧紧抱着苏晚棠,两人在空中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有惊无险地荡到了另一侧完好无损的石质平台上。

双脚刚刚沾地,林深甚至来不及喘口气,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猛地抬头向上望去!

那阶梯的断裂,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崩塌!而是被某种精准到可怕的“静音脉冲”,在一瞬间,蛮横地抹除了构成阶梯的声波结构!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上方他们刚刚经过的通道。

那里,一团篮球大小的、漆黑的阴影,正在空气中缓缓地蠕动、重组。

正是那只被他斩断手臂的“无声者”残留的吸音黑晶碎片!这些东西,竟然在利用环境中极其微弱的回声,缓慢地进行自我修复!

“阴魂不散的东西!”

林深低喝一声,动作快如疾风,迅速从背包里抽出三根长短不一的黄铜管——这是他从一把废弃萨克斯风上拆下来的。

他想都没想,以“品”字形,将三根铜管猛地插在自己身前的地面上。

五音化器,角音生火,宫音镇土!

他心念电转,这一次,他没有去费力调动周围天地间的金属元素,而是直接以自身那因为听觉被剥夺而被无限放大的尖锐痛觉作为引线,悍然激活了手指上那枚承痛之戒!

“嗡!”

一股无形的高频杂波瞬间从戒指上爆发,通过他的身体,如同电流般直接传导至地面的三根黄铜管!

上方正在重组的“无声者”残片似乎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向下一压,又一波无形的、足以吞噬一切声音的静音领域急速扩散开来!

但这一次,林深比它更快!

就在那静音领域即将笼罩下来的前一刻,他引爆了三根铜管内部的共振!

“当——!”

没有实际的声音爆发出来,却仿佛有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响!

一段逆向的、狂暴的“爆鸣波”,以三根铜管为中心,轰然炸开!硬生生在那片绝对的死寂领域里,撕裂出了一道口子!

空气中,无数燃烧着的、由青铜铭文构成的锁链凭空出现,如同一条条拥有生命的滚烫毒蛇,瞬间就将那团漆黑的影子死死缠住,将它牢牢压制在角落的墙壁上。那影子剧烈地扭动着,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嘶嚎。

林深眼神冰冷地看着那团挣扎的阴影,用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方式,传递出一句话:“你能吞掉所有声音,但吞不掉老子用痛苦换来的光。”

解决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麻烦,他们继续向下。

螺旋阶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扇半掩着的、看起来无比古老的石门。

石门的上方门楣,用古老的篆书,刻着两个苍劲的大字——

归藏。

而在石门的下方,有一个非常清晰的凹槽。那凹槽的形状,和伶伦之前送给他的那枚用古钟碎片做成的铃铛,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了。

林深心中一动,伸手就准备从怀里取出那枚铃铛。

然而,就在这一刻!

他的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万斤重锤,狠狠砸中!

【警告!检测到深层逻辑病毒反弹!感官模块过载91%!】

【声波可视化系统正在被未知频率污染……适配度急速下降……】

“呃啊!”林深眼前猛地一黑,视野中那张由无数声纹构成的、清晰无比的三维世界地图,开始疯狂地扭曲、闪烁、然后寸寸断裂!

山岩、阶梯、身边苏晚棠焦急的身影……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化作了破碎混乱的数据流,什么都看不清了。

而就在这视觉即将彻底崩溃毁灭的瞬间,在这片混乱不堪的数据风暴最中心,他猛地“看”到了一段画面——一段根本不属于这里,被强行塞进他感知深处的记忆影像!

那是一个冰冷的实验室,刺眼无比的无影灯下,年幼弱小的自己,被几个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人,粗暴地推进一个泛着金属冷光的房间里。

耳朵里,清晰地循环播放着一段诡异的、却又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催眠音频……那段音频最核心的频率波动,竟然……竟然和刚才在地底,那九口古钟齐鸣时组成的“九韶”大阵,同出一源!

就在这时,前方那扇半掩的石门门缝里,一丝微弱的、幽蓝色的光晕,如同拥有生命一般,悄然渗透出来,轻轻拂过林深怀中那枚突然变得滚烫的铃铛。

一阵无人能够听见的、仿佛来自天地开辟之初的古老轻响,悄然荡开,融入了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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