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在的四合院改造工程已近尾声。这个秋日的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新安装的落地窗,在铺着原木地板的排练室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飘散着新木料的清香与若有似无的茶香,交织成一种令人安心的氛围。
苏茶身着舒适的浅灰色运动套装,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正全神贯注地指导着眼前三位新人。
除了最早加入、性格内向的创作型歌手林溪外,这段时间又迎来了两位各具特色的成员:
擅长R&b和嘻哈创作的阿哲,思维活跃,节奏感极强;以及嗓音空灵清澈、极具感染力的小雨,专攻抒情歌曲。
此刻,阿哲正对着麦克风试唱他新创作的一段歌词。他的词作充满巧思,但演唱时总习惯将每个音节都填得满满当当,显得过于急促。
苏茶坐在控制台前,戴着监听耳机,纤细的手指在调音台上轻点,耐心地等待他唱完一个段落。
稍停一下,阿哲。她按下通话键,声音透过玻璃传入录音间,
你的歌词很有态度,构思也很巧妙。但是,你看这里——她指向屏幕上波形密集的一段,在钢筋丛林里寻找呼吸的空隙这一句,你为了强调,把节奏压得太紧,反而让人感受不到应有的松弛感。
阿哲在录音间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苏茶微微一笑,示意他出来,随后自己走进录音间,站在麦克风前。她没有看歌词,而是即兴地用相似的节奏和情绪,以更加松弛的状态演绎了这段歌词:
在......钢筋丛林里......
寻找......呼吸的......空隙......
她的声音不像阿哲那样充满爆发力,却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松弛感,在关键的字眼上刻意留白、延长,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瞬间将都市中渴望自由呼吸的意境表达得淋漓尽致。
阿哲在外面聆听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明白了,茶茶姐!不是塞得越满越好,是要有呼吸的间隙!
没错,说唱也是歌唱,歌唱需要呼吸,音乐更需要空间。
苏茶走出录音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作画需要留白一样。你再尝试一次。
另一边,林溪和小雨正坐在地毯上,对着笔记本电脑讨论《等风来》的编曲。苏茶走过去,俯身看向屏幕。
小雨,你觉得在林溪这首歌的bridge部分加入你的和声如何?苏茶提议道,你的声音空灵,如同清风拂过,正好与主题相呼应。
小雨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跃跃欲试。林溪也连连点头:太好了!我一直觉得这里有些空旷,但又不知该如何填补。
苏茶让两人试着配合,自己在旁聆听,不时给出细微的调整建议:小雨,这里可以再飘逸一些,气息往上走...对,就是这样...林溪,你的主音再沉稳一些,为小雨的和声奠定坚实的基础......
三人正沉浸在音乐创作的世界里,苏茶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格外醒目。
苏茶向三人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接听。电话那端传来育儿嫂刘嫂焦急的声音:太太,不好了,曲曲小姐好像有些发热,额温枪测量显示38度2!精神也不太好,刚才喝的奶吐了一点出来......
苏茶的心瞬间揪紧,但她透过话筒传出的声音依然保持着令人安心的镇定:
刘嫂,别慌张。请先用温水毛巾为曲曲擦拭额头、颈后和腋下,进行物理降温。我马上就回来。
挂断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将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忧虑完美掩藏,转身时神色已恢复平静。
林溪、阿哲、小雨,她走回排练室中央,语气平稳而清晰,家里孩子有些不舒服,我需要立刻回去。今天的练习暂且到此为止。
三位年轻人都投来关切的目光。
苏茶迅速而有序地安排后续工作:林溪,你继续打磨《逆光》的编曲,重点体会我们刚才讨论的空间感;
阿哲,将你刚才那段歌词按照新的理解重新录制一版,特别注意节奏的轻重缓急;
小雨,你尝试用我上次教授的弱混声技巧,再次练习《月光》的副歌部分。姜妍会在这里陪伴你们,有任何问题可以先与她沟通。
她又对闻声从隔壁办公室赶来的姜妍低声交代:姜姜,曲曲发烧了,我得立刻回去。这里就拜托你了,若有急事随时电话联系。
快去吧!孩子要紧!这里交给我就好!姜妍立即应道,脸上同样写满关切。
苏茶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不再多言,拿起帆布包和外套,步履匆匆却不失从容地向外走去。司机早已接到通知,车辆平稳地驶向陆宅。
坐在车后座,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苏茶才允许自己微微蹙起眉头。她先给家庭医生发了条信息,简要说明女儿发烧的情况,请对方方便时尽快前来。随后,她点开陆沉舟的微信:【曲曲发烧38.2,精神不佳,已联系医生,正在回家途中。情况不算严重,不必过分担忧,你安心工作。】她深知他的性格,若不说清楚,他定会放下一切匆忙赶回。
发出信息后,她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
回到陆宅,苏茶径直上楼走进婴儿房。育儿嫂刘嫂正抱着有些哼哼唧唧的曲曲在房间里踱步,小家伙脸蛋通红,眼神萎靡,看到妈妈进来,委屈地扁着小嘴,伸出小手求抱抱。
苏茶立即去洗手间仔细清洁双手,然后才接过女儿。小家伙的身体有些发烫,软软地依偎在她怀中,小脑袋依赖地蹭着她的颈窝。
苏茶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又酸又软,但她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一边轻柔地拍着女儿的背,一边用冷静的语气询问刘嫂具体的发现时间、除了发烧呕吐外是否还有其他症状,同时亲自拿起耳温枪,再次为女儿测量体温。
医生大约十分钟后到达。她看了眼时间,对刘嫂说道。随后便抱着曲曲在铺着柔软地毯的房间里缓缓踱步,轻轻哼唱起那首她常唱的《星星》,声音温柔得能融化冰雪。
她哼唱的旋律舒缓而深情,带着一种神奇的安抚力量。
曲曲在她温柔的歌声与熟悉的怀抱中,渐渐停止了细弱的哼唧,只是依赖地靠着她,偶尔因不适而轻轻抽噎,滚烫的小脸紧贴着妈妈微凉的肌肤。
陆沉舟几乎与家庭医生同时抵达家中。他显然是推掉了重要会议赶回来的,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也有些松散,俊朗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与担忧。
当他推开婴儿房的门,看到苏茶正抱着女儿,镇定自若地向医生描述孩子的状况、体温变化和饮食情况时,他紧绷的神经与高悬的心才稍稍放松。
医生仔细为曲曲做了全面检查,查看了喉咙、聆听了心肺,最终确认这是常见的婴幼儿急疹,前期会反复发烧,通常烧退后身上会出现疹子,待疹子消退便会痊愈,并无大碍。
医生开了一些适合婴幼儿的退烧药,并详细叮嘱了发烧期间的护理注意事项,包括多补充水分、物理降温的方法以及何时需要再次就医等。
送走医生后,陆沉舟走到苏茶身边,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她略显单薄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温柔: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再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苏茶抬起头,递给他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略显疲惫的微笑:放心,医生都说是正常过程。你公司那边没问题吗?不必特意留下,我能应付得来。
再重要的事也不及你们重要。陆沉舟弯腰,用指背极其轻柔地触碰女儿依旧发烫的小脸蛋,眉宇间满是心疼,我就在书房处理文件,有事随时叫我。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一夜,苏茶几乎寸步不离地守护在曲曲身边。
定时喂药、用温水反复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抱着她轻声安抚、在她因不适无法入眠时整夜抱着她在房间里踱步......即便在这种时候,她也没有完全放下的工作。
她会趁着曲曲入睡的间隙,用手机快速查看姜妍发来的工作汇报,回复一些紧急邮件;她会戴着耳机,聆听林溪刚刚发来的编曲修改小样,然后用语音条简短地给予肯定与更细致的调整建议;她会为阿哲新发来的作品片段点赞,并留下鼓励的留言;她会回复小雨关于某个演唱技巧细节的疑问。
陆沉舟几次想要替换她,让她休息片刻,但许多细致入微的照料,苏茶总是坚持亲力亲为。
她抱着因生病而格外粘人、如同小树袋熊般挂在她身上的曲曲,哼唱着轻柔的旋律,眼中的温柔与耐心几乎要满溢而出。
而另一边的婴儿床里,珩珩似乎也感知到妹妹生病、妈妈异常忙碌,表现得格外乖巧懂事,不哭不闹,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把玩手中的安抚玩具,只是偶尔会抬起乌溜溜的大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妈妈和妹妹的方向。
陆沉舟注视着在生病女儿床前从容镇定、悉心呵护,同时还能远程运筹帷幄、指导工作室新人的妻子,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心疼与更深沉的爱意。
他的茶茶,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时时处处小心保护的女孩,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为一个能够同时驾驭母亲、爱人、导师等多重身份,并且将每一个角色都尽力演绎到近乎完美的、成熟而富有力量的女性。
第三天下午,在苏茶的精心照料下,曲曲的体温终于降至正常。
退烧后,她的精神也明显好转,开始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小手小脚不安分地舞动,试图抓住妈妈垂落的发丝。
苏茶一直高悬的心这才彻底落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疲惫感。
她将恢复活力的女儿交给刘嫂,自己则倚靠在婴儿房的软沙发上,望着在地毯上重新变得生龙活虎的女儿和一旁依旧安静搭着积木的儿子,脸上露出了欣慰而满足的笑容。
陆沉舟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走进来,递到她手中,随后在她身旁坐下,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让她倚靠着自己休息。
辛苦了。他的声音低沉,饱含怜惜。
苏茶顺势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份令人心安的依靠与宁静,轻轻摇头:不辛苦,只要他们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我再累都值得。
然而,她刚放松下来,准备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放在一旁的手机就连续震动起来。她拿起一看,是姜妍发来的数条信息,语气一条比一条凝重:
【茶茶,情况有些不对劲。我们之前看好的那几个新人——就是那个民谣创作很有灵气的男生,还有那个嗓音很有质感的爵士女孩,本来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今天突然同时变卦,都说已经签了别的公司。】
【我打听了一下,全是签走的!他们的动作太快了!】
【而且,他们开出的条件极其夸张,完全超出了新人的正常范畴,还承诺立刻安排大量的曝光和出道资源。这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们开业在即,一下子被截走好几个重点目标,这对我们前期的招募计划和团队士气都是个不小的打击。】
苏茶握着手机,凝视着屏幕上那一行行文字,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再次微微绷紧。
这几个新人都是她和姜妍耗费大量时间与精力筛选、接触、评估的,非常符合注重创作与音乐本质的定位,没想到在临门一脚时,竟被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半路截胡。
她沉吟片刻,指尖在屏幕上轻敲,回复道:【知道了。既然他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们尊重就好。记住,寻觅的是真正认同我们理念、愿意沉下心来共同耕耘音乐的同行者,而非只看重短期条件与速成出道机会的过客。被挖走,未必是坏事,至少帮助我们提前进行了筛选。】
她的回复冷静而理智。但当她放下手机,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渐渐被暮色笼罩的天空时,心头不可避免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一连串的举动,来得如此迅疾而猛烈,针对性极强,显然不是偶然,而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要在这起步的关键阶段进行精准狙击。
开业在即,核心学员储备受损,这无疑是个不容小觑的挑战。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接连响起提示音。她拿起一看,是林溪、阿哲和小雨几乎同时发来的消息:
【茶茶姐,我听姜妍姐说了!您别难过!不管别人如何选择,我林溪认定了,一定会跟着您潜心学习!】
【茶茶姐,那些人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音乐!我坚信您的眼光与的方向,这里才是能够创作出优秀作品的地方!】
【茶茶姐,我们会加倍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