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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
她习惯性地报平安。
“听起来可不像‘很好’，”
卡尔文的声音带着笑意，却一针见血。
“这么晚了还在加班？我打到你公寓都没人接电话。”
尤利娅瞥了一眼窗外早已浓重的夜色，才意识到时间流逝。
“嗯，有些事还需要处理。”
她含糊地回应，不想让老人担心。
“别天天只关心工作了，小姐。”
卡尔文的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略带唠叨的关切。
“你虽然还年轻，精力旺盛，但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很老了，我还想亲眼看到斯特拉瑟家的血脉能够延续下去呢。”
又来了。
尤利娅内心叹了口气，一丝尴尬和无奈泛起。
这个话题是卡尔文近几年的执念之一。
“卡尔文爷爷，你知道的，我这边很忙的。”
她试图打断，声音里带着轻微的抗拒。
她的世界被刀光、谜团和冰冷的气息填满，实在没有空间容纳诸如恋爱、婚姻这类寻常的“人生规划”。
“好了好了，知道你嫌我啰嗦。”
卡尔文似乎听出了她的不耐，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但语气变得郑重了些。
“说正事，有个针对斯特拉瑟家的重要聚会邀请，让我务必通知到你，你一定要去啊。”
尤利娅本能地就想拒绝。
她对所谓的上流社交、家族往来毫无兴趣，那些场合充斥着虚伪的寒暄和无意义的消遣。
不知道为什么，在社交场合，斯特拉瑟的名号似乎过于重了....
不管之前如何辉煌，如今斯特拉瑟也只是仅有她一个血脉存续，孤苦伶仃的家族。
似乎预料到她的反应，卡尔文紧接着补充道：
“这次可不一样，小姐。到场的不只是商界名流，还有很多真正的重要人物。我知道你只关心你手头的案件，告诉你，乌尔姆场的好几位高层都会出席。或许......能帮你推动一下办案的效率？至少，能让你了解更多内部的信息渠道。”
尤利娅到嘴边的拒绝顿住了。
乌尔姆场高层？推动效率？这确实戳中了她目前的痛点。
警方按部就班的调查节奏常常让她感到无力，如果能有机会接触到更高层，哪怕只是获取一些非正式的信息渠道......
“怎么样？”
卡尔文的声音带着一丝诱哄的意味。
权衡片刻，尤利娅做出了决定。
“好的，我会去的。”
为了案件，她可以忍受一晚的社交折磨。
“太好了！”
卡尔文的声音明显愉悦起来。
“记得穿好看点，这次聚会虽然重要人物很多，但也是交际会性质的，放松些。唉，你要是能早点带回来个靠谱的男朋友，我这老骨头也能彻底放心了......”
话题又绕了回来。
尤利娅感到额角微微抽动，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好了，卡尔文爷爷，这些......我会考虑的。”
她无法给出更多回答。
“好好好，我不说了。邀请函我明天让人送到你办公室。记得准时。”
卡尔文心满意足地叮嘱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尤利娅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沉默了片刻才将听筒放回原位。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因回忆而带来的冰冷颤抖，但与卡尔文的通话。
又将拉回了现实的、属于“斯特拉瑟家”的另一种困扰之中。
血脉延续？社交聚会？
这些寻常的烦恼，与她刚刚沉溺其中的、关于家族黑暗秘密和扭曲哲学的可怕记忆交织在一起，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割裂感。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杂念抛开。
眼下，有更紧迫的事情需要她去面对。
那个书店，她需要交流。
或者说，她仅仅只是想要“理解”，不知道为何，她的直觉告诉她。
那里会有“理解”存在。
她需要理解，需要确认是否自己只是过度敏感。
她重新穿上外套，转向镜子，看着自己略显潦草的头发。
这个镜子就在门旁，但她不曾用过。
她在那解剖刀上反射的无数倒影就已经足够确认自我了。
难得的，第一次的，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短发，目光却有些困惑。
她为什么要做这些？
再次在水池旁洗完了手，她拿起包，将子弹填满。
熄灭了办公室的灯，锁上门，径直走向法医所的大门。
乌尔姆的夜雾如同往常一样浓稠，将路灯的光晕渲染成模糊的黄斑。
湿冷的空气裹挟着城市特有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尤利娅·斯特拉瑟步履匆匆，身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她的目标明确——“徘徊之扉”。
那个再次开业的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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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逐渐熙攘起来的街道，煤油灯与瓦斯灯交织的光晕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开一片片模糊的光域。
尤利娅的脚步在“徘徊之扉”那扇熟悉的橡木门前停下。
门缝里透出温暖的黄光，更有一股混合着黄油、烤谷物和香料的、令人心安的食物香气袅袅传来。
与她平日里惯常接触的消毒水与死亡的气味截然不同，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拉扯着她内心某根紧绷的弦。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手，敲响了门扉。
门很快被从里面拉开，温暖的光线和更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站在门内的，是那个独眼的老板。
他依旧穿着深色的便装，倚着手杖，那只露在外面的黑色眼睛在室内光线下显得比平日柔和些许。
“斯特拉瑟小姐，”
他微微颔首，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是临时起意的邀请。
“我想，我们或许可以一同用餐？”
尤利娅微微一怔，这个提议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能地想拒绝，毕竟她此行的目的并非为了共进晚餐。
然而，那股暖融融的食物香气，以及书店内与外间冰冷街道截然不同的安宁氛围，让她将到了嘴边的推诿之词咽了回去。
她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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