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事地摇摇头，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勉强的笑容：“没关系的，红鸾姐姐，冬儿没事。”
沈烟在一旁，看着女儿因为“母亲去世”而落寞，又因为红鸾的道歉而强颜欢笑，只觉得心如刀绞，万箭穿心！
那是她的女儿啊！本该在她怀里撒娇，享受完整母爱的女儿！
如今却要因为她的“死亡”而承受不该有的悲伤！而她这个真正的母亲，却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能以真实的身份说出口！
无尽的痛苦与无力感淹没了她。
她下意识地抬起眼，望向陈浊。
那双总是冰冷或带着恨意的美眸中，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恳求，以及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属于“沈烟”的脆弱。
她在用眼神哀求他，哀求他不要让女儿再难过，也……或许在哀求他，看在她此刻如此痛苦的份上，给她一丝怜悯。
陈浊的目光与沈烟那绝望哀戚的眼神相遇。
他看到了她眼中那真实的、毫不作伪的痛苦，看到了那强装的镇定下几乎崩溃的情绪。
脑海中，不期然地闪过红鸾昨日所述——沈烟耗费百年，制作周天测星仪，散尽修为，孤身追寻……还有昨日在幼儿园，她不顾自身安危，本能地将冬儿护在身后的样子……
心中那座冰封的堡垒，似乎又被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对这个女人，他终究无法做到完全的冷酷与视而不见。
几不可闻地，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上前一步，从红鸾怀中接过陈冬儿，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冬儿，快跟着沈老师进去吧，要上课了。”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沈烟，又补充道，“昨天沈老师为了保护你，很勇敢，但也一定受了惊吓。你是大孩子了，记得要安慰一下沈老师，知道吗？”
这话，既是在安抚冬儿，也是在给沈烟一个台阶，一种隐晦的……关照。
陈冬儿听了，立刻用力点头，小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重新变得明亮起来。
她转身，主动拉住沈烟有些冰凉的手，仰着小脸，从自己的小书包口袋里掏出一颗包装精美的水果糖，献宝似的递到沈烟面前，声音又甜又软：
“沈老师！你看！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糖！可好吃了！吃了甜甜的糖，心情就会变好哦！你快吃！”
孩子纯真无邪的关怀，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穿透了沈烟心中厚重的阴霾与痛楚。
她看着掌心那颗小小的、带着孩子体温的糖果，又看着女儿那双写满关切和喜爱的清澈眼眸，喉咙猛地一哽，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紧紧握住那颗糖，也紧紧握住冬儿的小手，仿佛握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翻涌的泪意，对冬儿露出一个极其温柔。
“谢谢冬儿……冬儿真好。沈老师……很喜欢。”
她将糖果小心地收进口袋，仿佛那是无价之宝，“走吧，我们该进去了。”
说罢，她不再看陈浊和红鸾，牵着陈冬儿，转身快步走进了幼儿园的大门。
背影挺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皇与脆弱。
校门口，短暂的喧嚣仿佛随着她们的离去而静止了一瞬。
红鸾看着沈烟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走到陈浊身边，低声问道：“陈先生，你就……真的打算一直这样，任由沈烟以‘沈老师’的身份，继续接近冬儿吗？”
“冬儿那么喜欢她，依赖她，万一……万一哪天冬儿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沈烟自己忍不住……到时候，冬儿受到的伤害只会更大。”
陈浊望着幼儿园的方向，目光深邃，沉默了片刻。
红鸾的担忧，何尝不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心结。
“我明白。” 他最终开口道，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无奈与疲惫，“只是眼下……冬儿确实需要她，她也……确实在弥补。”
他顿了顿，似乎下定了决心，“不过，这学期也没剩几天了。等放假后，我们就带冬儿离开京都，去各处走走，旅游散心。”
“到时候，沈烟……自然也就没有理由和机会，再像现在这样接近冬儿了。”
这或许是目前最自然的让冬儿远离沈烟的办法。
红鸾听到这个计划，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刚才那点因为沈烟而起的不快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她雀跃道：“好啊！这个主意好！咱们带着小冬儿，把大夏各处有名的地方、好吃的东西、好玩的玩意儿，统统逛个遍，吃个够，玩个痛快！让她开开心心的，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
她已经开始在脑海中规划旅行路线了，仿佛已经看到了小冬儿在旅途中灿烂的笑脸。
陈浊看着她这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眼中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或许，暂时离开这纷扰的京都，对冬儿，对他们，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有些缘分与纠葛，真的能如此轻易地被时间和距离斩断吗？
他收回目光，与红鸾并肩，转身朝着天湖山庄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