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白浅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夜华榻前。她遣退了宫娥,亲自为他煎药、喂水、擦拭。夜华的身体亏损得厉害,时常昏睡,醒来时,总能看到白浅或在灯下为他整理药草,或伏在床边小憩,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忧虑。
他会轻轻伸出手,拂过她微蹙的眉头。白浅便会惊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化为温柔的关切:“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夜华摇摇头,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只是看你累了。”
“我不累,”白浅握住他微凉的手,贴在脸颊,“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两人之间的氛围,在这日复一日的悉心照料中,悄然发生着变化。曾经的疏离与试探,被一种更深沉、更笃定的情愫所取代。他们会在夜华精神好些时,依偎着说些过往的趣事,或是未来的打算。白浅会说起青丘的狐狸洞,说起四哥白真养的那只毕方鸟;夜华则会耐心听着,偶尔补充几句天族的琐事,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她脸上。
这日,夜华醒来,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许是久卧的缘故,脸色也不大好。他看着白浅又在为他忙碌,心中不忍,便道:“浅浅,我有些闷,想在瑶池边坐坐透透气。”
白浅连忙点头:“好,我扶你去。”
瑶池边清风徐来,荷香阵阵,果然让人心旷神怡。夜华靠在软榻上,白浅细心地为他盖上薄毯。只是阿离这几日因父君生病,被勒令不得吵闹,正憋得慌,在一旁一会儿看看荷花,一会儿追追蝴蝶,精力旺盛得很。
夜华看着儿子围着白浅打转,一会儿“娘亲抱抱”,一会儿“娘亲你看那是什么”,虽觉温馨,却也有些扰了他与浅浅难得的清净,加之胸口那股闷意尚未完全散去,便对一旁侍立的成玉道:“成玉,阿离这几日怕是闷坏了。听闻南荒之地新贡了一批甘蔗,清甜多汁,你且带他去寻些来解解馋,也让他活动活动筋骨。”
阿离一听“甘蔗”二字,眼睛立刻亮了,欢呼道:“好耶!有甘蔗吃!”
成玉虽有些疑惑太子殿下为何突然打发他们走,但见阿离兴高采烈,便应了声:“是,殿下。阿离,走,姐姐带你去弄甘蔗!”
阿离临走前还不忘跑到白浅身边,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娘亲等我回来,我给你带最大最甜的甘蔗!”
白浅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娘亲等着。”
看着一大一小欢快离去的背影,夜华才对白浅露出一丝浅笑:“这下清净些了。”
白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明白他的心思,心中泛起一丝甜意。
几日后,夜华的身体已好了大半,精神也好了许多。这日午后,两人又来到瑶池边,石桌上摊开了一卷繁复的阵法图。夜华想趁着精神好,与白浅商议一下加固青丘与九重天结界的事宜,这阵法图便是关键。
白浅对着那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文,看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那些符号都在眼前打转。她揉了揉太阳穴,苦着脸道:“夜华,这阵法图……当年可是我昆仑墟功课里的老大难之一,墨渊上神考我的时候,我还被罚抄了十遍呢。”
夜华闻言失笑,放下手中的玉尺,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自然又亲昵:“无妨,我慢慢讲与你听。此阵名为‘周天星斗阵’,虽繁复,却有迹可循……”
他正要细细解说,白浅却忽然眼睛一亮,望向远处:“咦,阿离他们回来了!”
只见成玉牵着阿离,两人各抱着一大捆翠绿的甘蔗,正兴冲冲地往这边走来。阿离怀里的甘蔗几乎比他还高,一路摇摇晃晃,模样十分滑稽。
白浅见状,便想起身过去帮忙:“你看阿离,抱那么多,别摔着了。”
夜华却拉住了她,眼中带着一丝纵容的笑意:“无妨,让他自己来。这孩子,该让他多历练历练。”
说话间,阿离和成玉已经来到近前。阿离把甘蔗往地上一放,扑到白浅怀里,仰着小脸,献宝似的道:“娘亲娘亲,我回来了!你看,好多好多甘蔗!可甜了!”
白浅笑着刮了下他的小鼻子:“我们阿离真能干。”
阿离得意地扬起小脑袋,然后又转向一旁的成玉,拉着她的衣袖,骄傲地说:“成玉成玉,你看我娘亲,是不是很好看?”
成玉本就对这位传说中的青丘女帝好奇得紧,此刻近距离一看,只见白浅一身素衣,眉目如画,气质清冷中带着温婉,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让人望之失神。她一时看呆了,下意识地点点头:“好……好看,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赞叹完,她又觉得不够,眼巴巴地看向夜华,带着一丝恳求:“太子殿下,小仙……小仙能摸摸娘娘吗?就一下,看看是不是和画里一样美!”
白浅被她直白的夸赞逗笑了,眉眼弯弯,更添了几分动人之色。
夜华没好气地瞥了成玉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成玉,你可真有出息。本君的妻子,也是你能随便摸的?”这话说得虽重,却并无多少怒意,更像是在打趣。
成玉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声嘟囔道:“殿下……我就是觉得娘娘太好看了嘛……”
“哼!”阿离从白浅怀里探出头,撅着小嘴,一脸警惕地瞪着成玉,“我娘亲是我父君的!只有我父君能摸!你不许摸!”
成玉被个小娃娃怼了,也不生气,只是撇撇嘴,小声嘀咕:“哼,不摸就不摸,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着眼前这一幕,夜华心中一片宁静祥和,之前那点闷意早已烟消云散。他微微一笑,道:“好了,都别闹了。今日天气甚好,风景也佳,浅浅,阿离,成玉,你们且坐好,本君今日兴致不错,为你们画幅画吧。”
“画画?好耶!”阿离拍手叫好。
成玉也立刻来了精神,连忙应道:“谢殿下!”
三人依言在瑶池边的石凳上坐定,白浅居中,阿离挨着她,成玉则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夜华取来笔墨纸砚,凝神片刻,笔尖在宣纸上缓缓游走。
成玉坐在那里,看着夜华认真作画,又看看白浅温柔的侧脸,忽然想起一事,趁着夜华专注于笔尖,悄悄凑近白浅,压低声音道:“娘娘,小仙有一事相求。您回青丘后,可否转告凤九殿下,就说成玉找她有急事,让她速来九重天一趟?”
白浅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我知道了。等回到青丘,我一定替你转告她。”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落在三人身上,也落在夜华专注的侧脸上。瑶池边,一时间只剩下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阿离小声的惊叹,岁月静好,莫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