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授太子印的大典,于九重天的九宸殿盛大举行。天君端坐于上,目光威严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夜华身着玄色镶金边的太子朝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一步步踏上白玉阶,从司命星君手中接过那枚象征着天族储君身份、沉甸甸的太子印。
印身温润,触手生凉,却似有千钧之力,压在夜华心头。他垂眸,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责任、使命,还有一丝对东荒俊疾山那个凡人女子的深深牵挂。众仙朝拜,山呼“太子千岁”,声震云霄,而夜华只是微微颔首,接受了这属于他的荣耀与枷锁。
大典毕,已是深夜。夜华遣散了前来道贺的仙卿,独自回到洗梧宫。他屏退左右,指尖轻抚着那枚太子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明日,便是雷刑之期。三百年前,他以元神生祭东皇钟,虽被父君以父神半生修为救回,却也欠下了三道天雷的天罚,需在他继任太子之后,亲自受刑,方能了结因果,稳固仙基,也堵住悠悠众口。
他早已知晓,这雷刑非同小可,每一道都足以让他元神震荡,仙力大损。他唯一担心的,便是俊疾山上的素素。算算日子,她的产期也近了。他已暗中嘱托奈奈好生照看,又备下了些安胎滋补的仙药,只盼她能平安生产,等他受完雷刑,便去接她和孩子。
**翌日,九霄云外,雷劫台。**
乌云密布,紫电狂舞,天地间充斥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夜华一身素衣,立于高台之上,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天君与几位上神在远处观礼,亦是神色凝重。
“第一道天雷,起!”随着天君一声令下,一道碗口粗细的紫色天雷,裹挟着毁天灭地之势,轰然劈下!
夜华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击。“轰——”雷光炸裂,他身形微微一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素白的衣衫瞬间被染红了一片。但他脊背依旧挺直,眼神锐利如旧。
而与此同时,一览芳华内一阵雷声。
素素正经历着生产的剧痛,额上布满了冷汗,脸色苍白如纸,一声声压抑的痛呼从紧咬的唇齿间溢出。奈奈急得团团转,一边为她擦汗,一边不断地鼓励:“娘娘,加油!再使把劲!小殿下就要出来了!”
然而,素素的阵痛越来越剧烈,却迟迟不见生产的迹象,气息也渐渐微弱下去。奈奈心中警铃大作,她知道凡人生产本就凶险,娘娘又是……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不行!娘娘这样下去不行!”奈奈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娘娘,您撑住!奴婢这就去求太子殿下!求乐胥娘娘!她们一定有办法救您的!”
素素虚弱地睁开眼,拉了拉她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别……别去……他不会……”
“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放心,奴婢很快就回来!”奈奈甩开她的手,毅然冲出了一览芳华,拼了命地向外冲去。
她一路跌跌撞撞,心急如焚,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乐胥娘娘,太子妃生产,婆婆总不会不管吧?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乐胥娘娘的寝宫外,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乐胥娘娘!求您救救素素娘娘!求您救救她和小殿下!娘娘难产,快不行了!”
然而,寝宫门紧闭,里面毫无动静。守在门外的仙娥见她一身粗布衣裳,又如此莽撞,上前拦住她,语气冰冷:“放肆!什么人在此喧哗?乐胥娘娘正在议事,岂是你这等卑贱仙娥能打扰的?还不快滚!”
“我不是卑贱仙娥!我是……”奈奈急得快要哭出来,却又不能暴露素素的身份,只能苦苦哀求,“仙娥姐姐,求求你,通报一声吧!人命关天呐!晚了就来不及了!”
“滚开!再敢在此吵闹,休怪我们不客气!”仙娥们根本不理会她的哀求,甚至动手推搡。奈奈一介小仙娥,法力低微,哪里是她们的对手,很快就被推倒在地,膝盖磕得生疼。
见求乐胥娘娘无望,奈奈脑中只剩下一个名字——太子殿下!对,去找太子殿下!他一定不会不管娘娘的!
她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又踉踉跄跄地冲向夜华的寝殿——洗梧宫。
夜华宫外,同样守卫森严。奈奈冲到宫门前,再次被仙娥拦住。
“站住!来者何人?太子殿下正在雷劫台受刑,任何人不得打扰!”为首的仙娥厉声喝道。
“受刑?”奈奈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原来太子殿下……他在受刑……难怪……难怪……
但眼下素素危在旦夕,她不能放弃!“仙娥姐姐!求求你!让我见太子殿下一面!就一面!素素娘娘……我家主子难产,快不行了!求太子殿下发发慈悲,救救她!”奈奈泣不成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放肆!太子殿下正在历劫,关乎天族兴衰,岂容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在此妖言惑众?”仙娥们脸色大变,以为她是来捣乱的,语气更加严厉,甚至祭出了法器,“再不退下,休怪我们动手了!”
奈奈绝望地看着紧闭的宫门,听着里面毫无动静,又想到俊疾山里气息奄奄的素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晕过去。难道,娘娘和小殿下,真的要……
就在这时,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回事?何人在此喧哗?”
奈奈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锦袍,面如冠玉,手持折扇的男子正缓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位仙官。是连宋三殿下!奈奈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三殿下!三殿下救命啊!求您救救素素娘娘!”
连宋微微蹙眉,他认得这是夜华放在那个凡人身边的小仙娥。他挥退了仙娥,问道:“何事如此惊慌?你家主子怎么了?”
奈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三殿下……我家娘娘……素素娘娘难产……快不行了……求乐胥娘娘求不到……太子殿下又在受刑……奴婢……奴婢实在没办法了……求三殿下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娘娘和小殿下吧!”
连宋听完,脸色也变了。夜华正在受雷刑,元神动荡,此刻绝不能分心!而那个凡人女子……他知道夜华对她的心思。若是她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夜华那边……后果不堪设想!
“糊涂!”连宋低斥一声,但眼神却锐利起来,“夜华正在雷劫台,万万不能惊扰!你且在此等候!”
说着,他当机立断,转身对身后的仙官吩咐道:“快!速去药王殿!传我命令,让药王即刻带上所有最好的仙丹灵药,随我去一览芳华救人!十万火急!延误片刻,提头来见!”
“是!”仙官不敢怠慢,领命后化作一道流光,疾速向药王殿飞去。
连宋又看向奈奈,沉声道:“你带路!”
奈奈见连宋肯出手相助,喜极而泣,连连磕头:“谢三殿下!谢三殿下!”她不敢耽搁,立刻起身,在前引路,与连宋一同化作两道流光,向东荒俊疾山飞去。
希望,终于在绝望的夹缝中,透出了一丝光亮。只是不知,这丝光亮,能否及时照亮素素和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的生命之路,又能否穿透雷劫台上那重重的雷光,抵达夜华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