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斩杀了鲛人族首领,周身凛冽的煞气尚未完全散去,玄色战袍上犹带未干的血渍。他甚至来不及回洗梧宫更换衣袍,便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南天门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素素,他要立刻见到素素,确认她安然无恙。
南天门云雾缭绕,天兵天将见是太子殿下驾临,纷纷躬身行礼,却无人敢阻拦。夜华心急如焚,脚步未歇,眼看就要穿过天门,一道身影却急匆匆地拦在了他面前。
“夜华!”连宋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和不易察觉的劝阻,他一把拉住夜华的衣袖,压低了声音,“你这是做什么?一身血污就闯进去?成何体统!”
夜华眉头紧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焦灼:“放开,我要去见素素。”
“糊涂!”连宋手上加了力道,语气也沉了下来,“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情形?鲛人族刚平,天界议论纷纷,你就这般火烧火燎地去找一个凡人?你忘了天君和你父君的态度了?你想将素素置于何地?”
连宋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夜华几分冲动。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因急切而起伏,玄色衣袍下的手紧紧攥起,指节泛白。他知道连宋说得对,他不能任性。素素如今在天界,本就如履薄冰,他若表现得太过在乎,只会给她招来更多的危险和非议。
“那你说,该如何?”夜华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无奈。
连宋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和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维护之意,心中暗叹一声,放缓了语气:“天君已知你归来,此刻正在大殿召见。你父君母妃也在,还有……素素姑娘,也被请去了。”
夜华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他们还是将素素牵扯了进来。
“听着,夜华,”连宋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凝重,“待会儿见到天君,无论你心里多急,面上都必须稳住。素素姑娘在天界的名分未定,你若此刻流露出半分非分之想,只会害了她。隐忍,你必须隐忍!”
夜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激荡已被一层冰冷的平静覆盖,只余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连宋松了口气,侧身让开:“走吧,先去大殿。记住我的话。”
夜华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尽管那上面的血迹无法掩饰,但他周身的气势却沉稳了许多。他迈步,一步步走向那金碧辉煌却也冰冷无情的大殿。
殿内庄严肃穆,天君高坐于上,神色威严。他的父君央错和母妃乐胥娘娘立于一侧,母妃眼中带着一丝担忧和探究看向他。而在大殿的角落,一个素衣女子安静地站在那里,正是素素。
当夜华的目光触及素素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她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是被这阵仗吓到了。看到他一身血污地走进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关切,下意识地想上前,却又生生忍住,只是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夜华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走到殿中,对着天君行了大礼:“孙儿,参见天君。”
天君目光如炬,在他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染血的战袍上:“夜华,你平了鲛人族之乱,辛苦了。”
“为天界分忧,是孙儿本分。”夜华的声音平稳无波。
天君点了点头,话锋一转,目光却若有似无地飘向了角落里的素素:“听闻,此次你能顺利归来,多亏了这位……素素姑娘?”
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夜华和素素身上。央错眉头微蹙,乐胥娘娘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夜华的心在那一刻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素素紧张得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他缓缓抬起头,迎上天君的目光,语气是恰到好处的疏离和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回天君,确是素素姑娘在儿臣重伤昏迷之际,无意中发现了儿臣,并喂儿臣服下了草药,助儿臣稳住了伤势,才有机会归来。”
天君的目光锐利如刀:“哦?只是如此?”
夜华垂下眼睑,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是。孙儿与素素姑娘素昧平生,她于孙儿有救命之恩,孙儿感激不尽。此次带她回天界,也只是为了报答这份恩情,绝无其他。”
“绝无其他”四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清晰地传入殿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角落里的素素,在听到这句话时,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怔怔地看着夜华挺拔的背影,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陌生。原来……原来只是报恩吗?她心中那一点点因他归来而燃起的微弱希望,瞬间被这句话彻底浇灭,只剩下无尽的失落和冰冷。
乐胥娘娘似乎松了口气,而央错的脸色也缓和了些许。天君深深地看了夜华一眼,又看了看角落里失魂落魄的素素,良久,才缓缓开口:“原来如此。既是救命恩人,理当报答。夜华,此事你看着处理吧,切莫失了我们天族的气度。”
“是,孙儿遵旨。”夜华再次躬身行礼,自始至终,没有再看素素一眼。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说出那番话时,他的心有多痛。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刀刻在他的心上。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暂时护住她。素素,再等等,等我……等我有能力护你周全的那一天。
大殿之上,君臣父子,各怀心思。唯有角落里的素衣女子,身影显得愈发单薄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