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昆仑虚的每一寸角落。往日里仙气缭绕、肃穆庄严的仙山,今夜却被一种异样的喧嚣与酒气笼罩。
司音端着最后一壶“忘忧”,俏生生地穿梭在师兄们之间。她脸颊绯红,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明与决绝。
“大师兄,再饮一杯!今日司音能顺利出谷历练,全赖师兄们平日教导有方!”她声音清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爽朗,将一杯酒递到叠风面前。
叠风早已醉眼朦胧,平日里沉稳的他此刻也拍着司音的肩膀哈哈大笑:“好!好!我昆仑虚弟子,出去了定要闯出一番名堂!来,干!”一仰头,又是一杯下肚。
子阑更是舌头打了结:“小……小十七,你这……这酒量,何时变得这般好了?师兄我……我都快被你灌倒了……”话虽如此,却依旧乐呵呵地接过了酒杯。
其他几位师兄也早已东倒西歪,有的趴在石桌上酣睡,有的还在举杯邀饮,嘴里嘟囔着不成调的祝词。整个玉清殿偏厅,酒气熏天,鼾声与呓语交织。
司音看着眼前醉倒一片的师兄们,心中一阵刺痛与歉疚。大师兄,子阑师兄,各位师兄,原谅司音不孝,今日……必须带师父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略带狡黠的笑容,脚步却悄悄向后退去,退到了通往墨渊寝殿的侧门。
殿内的喧嚣和酒气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墨渊的寝殿一如既往的清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和药草混合的气息。
司音快步走到冰榻前,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墨渊。他依旧是那副沉睡的模样,眉头微蹙,仿佛在梦境中也承载着无尽的重担。苍白的面容在冰光映照下,更显得脆弱而圣洁。
“师父……”司音轻声唤道,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伸出手,颤抖地抚上墨渊冰冷的脸颊,“弟子不孝,惊扰您了。但司音不能让您留在这里,这里……不安全。”
她知道,天族对师父的身体虎视眈眈,尤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君,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所谓的“四海八荒”,做出对师父不利的事情?她必须带师父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地方。
司音抹去泪水,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符,那是她偶然所得,据说能布下一个小型的隐匿结界,遮掩气息。她将玉符贴在冰榻一侧,口中念念有词,玉符光芒一闪,将墨渊和冰榻一同笼罩其中,气息瞬间变得微弱难寻。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运转起体内所有的仙力。这冰榻沉重无比,墨渊的仙躯更是蕴含着磅礴的力量,即使在沉睡中,也非她一个刚出徒的弟子所能轻易挪动。
“起!”司音低喝一声,额上青筋隐现,小脸憋得通红。冰榻缓缓离地,摇摇晃晃地悬浮起来。
她不敢使用飞行术,那样目标太大,容易被察觉。她只能凭借蛮力,小心翼翼地推动着冰榻,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殿外挪动。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仙力在体内飞速消耗,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顺着额角滑落。
经过偏厅时,她看到师兄们依旧醉得不省人事,心中稍安,同时也更加愧疚。她脚步放得更轻,如同一只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穿过偏厅,穿过寂静的回廊,向着昆仑虚后山那片人迹罕至的密林而去。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她送行,又像是在低声叹息。
司音咬紧牙关,不敢停歇。她知道,她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昆仑虚,否则一旦师兄们酒醒,或者被巡逻的弟子发现,一切都完了。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仙力也濒临枯竭。但她看着冰榻上师父沉睡的容颜,便又咬牙坚持下去。
终于,她来到了昆仑虚后山的一处悬崖边。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这里,是她早就选好的离开路线。
她回头望了一眼熟悉的昆仑虚山门方向,眼中充满了不舍与决绝。
“师父,我们走。”
司音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墨渊,然后抱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心,带着冰榻,纵身跃下了万丈悬崖,身影瞬间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夜,依旧深沉。昆仑虚的喧嚣渐渐平息,只留下满殿的狼藉和沉睡的弟子们。他们不知道,他们敬爱的小十七,已经带着他们沉睡的师父,消失在了茫茫天地间,踏上了一条未知而艰险的道路。
而当第二天清晨,叠风等人从宿醉中醒来,发现司音不见踪影,墨渊上神的寝殿空空如也时,整个昆仑虚,将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司音不敢想,也不能想。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带着师父,去那个她心中的世外桃源,静静地等待,等待师父醒来的那一天。无论多久,她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