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虚之巅,万籁俱寂。
并非声音被剥夺,而是所有的声音,连同光线、气流、乃至规则的细微波动,都被前方那座巍峨巨门所散发的无形力场吞噬、抚平。这里是一片绝对的“静区”,是规则流动的终点,是概念存在的边缘。
林逸站立在这片死寂的巅峰,左臂的混沌漩涡缓慢而稳定地旋转,归墟之眼冰冷地注视着目标——那扇冰晶与规则脉络构成的巨门。
门,比他通过规则视界“看”到的更加宏伟,也更加……残破。高达千丈,通体仿佛由冻结的时空与最本源的规则线条凝结而成,晶莹剔透,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吞噬灵魂。无数繁复而古老的符文在门体内部流转、生灭,散发出苍茫浩瀚的气息。然而,这门扉之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如同一位垂死巨神身上的伤疤。尤其是正中央那一道,几乎将门扉垂直贯穿,深不见底,不断有粘稠的、蕴含着终极死寂意味的灰色雾气从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正是“规则惰化迷雾”的源头。
门,并未完全开启,只是裂开了一道缝隙。但仅仅是从这道缝隙中逸散出的气息与力量,就已经污染了昆仑虚,扭曲了地脉,制造出了苗疆诡域那样的恐怖区域,并引动了“暗影行者”的觊觎与“嫁接”。
林逸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后那片无法形容的、庞大的“存在”。它似乎沉眠着,又似乎早已苏醒,只是隔着门扉,冷漠地观察着门外的一切。那双他曾惊鸿一瞥的、蕴含着宇宙终极寒冷的眼眸,此刻正透过门缝,清晰地落在他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观察实验样本般的审视。以及一丝……隐藏在这审视之下,更加深邃的渴望。对林逸身上那同源却又“错误”的归墟之力的渴望。
“你……来了。”
一个意念,并非声音,直接穿透了门扉,回荡在林逸的意识深处。这意念古老、苍凉,不带任何情感色彩,仿佛陈述着一个既定的事实。
林逸没有回应。他知道,任何言语在这种层面的存在面前都毫无意义。他缓缓抬起左臂,混沌漩涡加速旋转,归墟之眼完全睁开,与门缝后那道目光正面相对。
他在“看”门的结构,在解析那裂缝的成因,在感知门后存在的状态。
在他的规则视界与归墟之眼的双重洞察下,巨门的“真实”逐渐显现。
这门,并非实体,而是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规则封印!它由无数层叠、交织的古老规则构成,蕴含着某种宏大的、守护性质的意志,其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封锁门后的那个存在,阻止其力量完全降临现实。
那些裂痕,尤其是中央那道主裂缝,并非自然形成或岁月侵蚀,而是受到了来自内外两方面的持续攻击与腐蚀!外部,是“暗影行者”利用“嫁接”技术,不断将窃取来的寂灭本源如同酸液般侵蚀着封印结构;内部,则是门后的存在本身,在不断冲击、试图瓦解这束缚它的牢笼!
门后的存在,其规则本质,被林逸更加清晰地感知到——那是超越了“断绝”与“寂灭”的、更加接近宇宙底层逻辑的某种终极概念,可以称之为 “终焉” 、 “虚无” ,或者…… “归寂之主” ?它并非通常意义上的生命,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显化,一种现象的人格化。它的“意志”,就是让一切存在,包括它自身,都回归到那绝对的、没有任何意义的“无”。
而“暗影行者”,不过是一群窥见了这“终极真理”一角,并疯狂崇拜、试图借助其力量达成自身目的(很可能是重塑世界于“虚无”)的疯子。他们利用某种亵渎的仪式和技术,撬动了封印的裂缝,并试图通过“嫁接”,将“归寂之主”的权柄碎片窃取、嫁接到现实规则上,逐步覆盖并最终完全释放他们的“神”。
林逸的到来,以及他身上那蕴含着“混沌”与“重构”因子的归墟之力,对“归寂之主”而言,是一个异数,一个错误,但也可能是一个……契机?一个或许能帮助它更快、更彻底地瓦解封印,或者……一个值得吞噬的、独特的“养料”。
“错误……的轨迹……”门后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仿佛在分析林逸的力量构成,“归于……寂灭……方是……正途……”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寂灭”意境,如同无形的潮水,透过门缝弥漫开来,试图包裹、渗透林逸,将他拉入那绝对的静止与终结。
林逸周身的“归墟道域”自动激发,混沌漩涡剧烈旋转,将涌来的寂灭意境不断分解、吸纳。但他的道域范围被压缩到了极限,光芒在灰白色意境的冲刷下明灭不定。他感觉到左臂传来刺骨的冰寒,那灰白的部分正在加速侵蚀,试图将他的归墟也彻底“纠正”为纯粹的寂灭。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带着冰碴的鲜血。仅仅是门缝中逸散出的力量,就已经如此可怕!
不能被动防御!
林逸眼神一厉,左臂猛地向前探出!混沌漩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不再是防守,而是主动地、贪婪地吞噬起从门缝中逸散出的寂灭本源与规则惰化迷雾!
他在冒险!在利用自身的归墟之道,强行同化、吸收门后存在的力量!
“狂妄!”门后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情绪——一丝被蝼蚁挑衅的不悦!
门缝中逸散出的灰白色光芒骤然变得炽烈!更多的规则惰化迷雾汹涌而出,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丝丝更加凝练的、仿佛由无数世界残骸压缩而成的终结规则碎片!
林逸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左臂的混沌漩涡仿佛要被这庞大的力量撑爆!暗金与灰白的平衡被彻底打破,灰白色疯狂蔓延,几乎要占据整个漩涡!他的意识在海量的、充满毁灭信息的规则洪流中沉浮,那点自我认知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但他紧守着“墟关问道”时确立的道心——归墟,是过程,是引向混沌之海的航标,而非终结的终点!
他将这信念化作最坚韧的意志,强行引导着涌入的寂灭力量,不是与之对抗,而是将其纳入自身归墟的循环,用那丝新生的“混沌”意境去包裹、去理解、去……重构!
这是一个疯狂的过程,如同在吞噬毒药的同时,试图在体内制造解药。
他的左臂,那混沌漩涡的中心,归墟之眼的旁边,一点极其微弱的、全新的混沌色泽开始顽强地滋生、蔓延,如同在灰白的冰原上,点燃了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
门后的存在似乎察觉到了这丝异常的变化,那审视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犹疑。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林逸身后,那原本平静的“墟之关”光芒区域,突然剧烈波动起来!三道身影,带着决绝的气势,强行冲破了灰白色光芒的阻隔,踉跄着落在了林逸身后不远处的山巅平台上!
是岩隼、陈婧和苏半夏!
他们终究无法安心等待,在调息恢复部分力量后,不顾林逸的警告,凭借着意志与林逸之前破关时在“墟关”上留下的那道细微“混沌”裂缝的指引,强行闯了过来!
三人的状态都极其糟糕。岩隼浑身是血,罡气几乎耗尽;陈婧灵魂波动微弱,显然付出了巨大代价;苏半夏更是七窍都渗出了血丝,精神濒临崩溃。
但他们成功了,他们站在了这里,与林逸并肩。
“林逸!我们来了!”岩隼拄着军刺,声音嘶哑却坚定。
陈婧不顾自身损耗,将最后一点灵疗力量化作一道微弱的碧绿丝线,连接在林逸背上,试图为他分担一丝压力。
苏半夏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巨门上方某个不起眼的、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区域,用尽力气喊道:“那里!古籍记载……那是……封印的……‘枢纽’之一!破坏它……能暂时……加固……或者……引发不可预知的……变化!”
他们的到来,他们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林逸与门后存在之间脆弱的对峙平衡!
门后的意念骤然变得冰冷而暴戾!
“蝼蚁……安敢……扰圣驾!”
轰!!!
整个昆仑虚之巅剧烈震动!巨门中央那道主裂缝,猛地扩张了数寸!更加磅礴、更加恐怖的寂灭本源,如同决堤的银河,从门后倾泻而出!这一次,不再是针对林逸,而是无差别地覆盖了整个山巅平台!
真正的危机,随着同伴的到来,被彻底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