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在下。
萧云谏站在祭坛西北角,肩上的积雪没动过。他闭着眼,手指搭在青霄剑柄上,神识沉入内腑,等子时到来。
刚才的光球消散后,一切归于寂静。凤昭站在东南角,双刀归鞘,掌心还残留着那股热流的余温。她低头看了眼手心,纹路已经褪去,但体内的凤焰仍在微微跳动。
赤焰趴在台阶下,爪子死死抠着那块石板碎片,耳朵一直竖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远处山壁又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在动。没人理会。他们现在只盯着眼前这座祭坛。
它醒了半刻,又睡了过去。
可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开始。
子时到了。
萧云谏脑中猛地一震,六个字直接砸进来——
**龙脉断,北境崩**
他眼睛瞬间睁开,瞳孔缩成一线,指节狠狠扣进剑柄,掌心发烫。
这不是警告。
是倒计时。
他立刻转身,几步走到凤昭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北境龙脉要断,我们没时间再试阵了。”
凤昭抬头看他。她刚还在回想星轨图的轨迹,听见这话,眼神变了。
“多久?”她问。
“不知道。”萧云谏摇头,“但听潮录从没出过错。”
凤昭沉默。她不是不信他,而是这话说得太重。龙脉断?北境崩?那不是塌一座山的事,是整个北境地基炸了,千军万马都挡不住。
她掌心的热流又涌了一下,这次更急,像是被什么牵着走。
她低头看脚下的地面。那里还留着星轨投影扫出的龙形轮廓,头朝北,尾向南,盘在地底深处。
“你说……这下面就是龙脉?”她问。
“不止是龙脉。”萧云谏说,“是封印点。有人用阵法把它钉住,而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锁眼。”
凤昭呼吸一沉。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她的凤焰会不受控制地爆发。那不是巧合。她是前朝皇族血脉,天生凤焰灵根,而龙脉认主。
她就是钥匙。
但她没说破。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
“谁想断它?”她问。
“夜枭。”萧云谏盯着祭坛中央的凹槽,“九幽教盯了百年,就等这一天。星陨之劫让地气紊乱,封印松动,他们只要再推一把,龙脉就会崩。”
凤昭眼神冷下来。
她抬手摸了摸腰间的日曜刀,又看了眼赤焰。小家伙还在趴着,但尾巴已经绷直,像根铁棍。
“那就不能让他们碰。”她说,“我调玄甲军过来,把这片围死。”
“不行。”萧云谏摇头,“大张旗鼓只会暴露目标。夜枭在暗处,他等的就是我们乱动。一旦兵力分散,他就能趁虚而入。”
“那你说怎么办?”
萧云谏没回答。他蹲下身,把青霄剑横在膝上,双手按住剑身,闭眼催动寒山剑心。
灵力涌入剑体,青霄剑轻轻震动。
一道灰白胡须的老者虚影缓缓浮现,半透明,悬在空中。他嘴里还叼着一小截胡子,一边骂一边往外吐。
“又半夜吵我睡觉?有事快说,我要养精神。”
“师父。”萧云谏开口,“听潮录刚示警——‘龙脉断,北境崩’。我想知道寒山历代守的是什么。”
玄霄脸上的懒散瞬间没了。
他浮在半空,低头盯着萧云谏,眼神变得极深。
“你终于听到了。”他低声说,“百年前那一战,我们封的就是北境龙脉。”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当年九大洲高手联手,用九柄神兵镇住脉眼,寒山剑派负责最后一道剑气锚定。若龙脉断,镇压在地底的万魔将冲出,人间成炼狱。”
凤昭站在旁边,听得清楚。
她问:“那现在呢?封印还能撑多久?”
“不好说。”玄霄看向祭坛,“但你们脚下这个阵,就是当年加固封印的枢纽。如果被人逆向激活,反而会斩断龙脉,释放魔气。”
萧云谏眉头皱紧:“夜枭一定知道了启动方式。”
“所以他才会派人渗透药王谷,盗取灵草炼制破印丹。”玄霄冷笑,“那群蠢货还以为他在求长生,其实他要的是毁天灭地。”
凤昭握紧双刀。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骗去药王谷,被告知“寒毒入骨”。那是调虎离山。夜枭要让她远离北境,才能放手破坏龙脉。
“现在怎么办?”她问。
“守住脉眼。”玄霄说,“就在祭坛下方。你们谁也不能离开。尤其你——”他指向凤昭,“你是凤焰血脉,龙脉会因你共鸣。你一走,封印立刻松动。”
凤昭点头。
她转头看萧云谏:“那就守。”
“不只是守。”萧云谏说,“我们要主动加固。刚才那道星轨图没放完,后面还有内容。必须让它重新启动,接续封印之力。”
“可上次启动差点杀了你。”凤昭提醒。
“这次不一样。”萧云谏看着她,“我知道该往哪站,也知道怎么避杀阵。听潮录已经开始给具体指令了。”
凤昭盯着他看了两秒。
然后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行。信你一次。”
她转身走向祭坛边缘,拔出日曜与月泠,插进东南角的凹槽里。双刀一入,铠甲上的并蒂莲纹路微微发亮,凤焰顺着刀身流入地面。
萧云谏也回到西北角,将青霄剑插入对应位置。
两股力量同时注入,祭坛纹路再次泛起微光,蓝金色交织,缓慢流动。
但只亮了一瞬,又熄了。
“不够。”玄霄说,“还差一股音律之力。当年是天音阁圣女以箜篌引星,现在没人能补上这一环。”
萧云谏皱眉。
他知道含秋不在。她留在天音阁处理叛徒,一时赶不过来。
“没有音律,阵法不全。”玄霄警告,“你们现在等于只绑了两条绳子,第三条断着。地底压力越来越大,随时可能冲破。”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颤。
三人齐齐稳住身形。
赤焰一下子跳起来,爪子刨地,喉咙里发出低吼。
裂缝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像有什么东西在撞棺材板。
一下。
又一下。
越来越重。
“它在醒。”玄霄脸色凝重,“封印撑不住了。”
萧云谏立刻做出决定:“凤昭,你继续输凤焰稳住阵眼。我下去看看脉眼情况。”
“你疯了?”凤昭回头,“下面全是魔气,下去就是送死!”
“我不下去,上面也活不了。”萧云谏拔出青霄,剑身嗡鸣,“听潮录既然示警,就不会让我白白送命。我相信它还有下一步提示。”
“可子时刚过,你还没到下一个时辰。”
“那就等。”他说,“我会在西北角守着,等下一则消息。”
玄霄叹了口气,虚影开始变淡。
“记住。”他说,“脉眼之下,有剑冢遗铭。那是百年前留下的最后线索。找到它,或许能重启完整封印。”
说完,他的身影彻底消散,青霄剑恢复平静。
风雪更大了。
萧云谏站在原地,手握剑柄,盯着地面那道裂缝。
撞击声还在继续。
每响一次,凤昭的刀就震一下,铠甲上的火焰纹路闪个不停。
她抬头看萧云谏:“你真打算下去?”
“如果听潮录让我去。”他说。
“那要是它让你死呢?”
萧云谏看着她,没笑,也没躲。
“那我也得走下去。”
凤昭没说话。她只是把手按在刀柄上,火光映在脸上。
几息后,她低声说:“那你等。我陪你等到下一个子时。”
萧云谏点头。
两人一左一右,分别守在祭坛两侧。
赤焰趴回台阶,爪子抓着石板,眼睛盯着裂缝。
时间一点点过去。
风刮得人脸疼。
忽然,萧云谏脑中又是一震。
他猛地睁眼。
六个字,清晰浮现——
**火坠穴口,剑入心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