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司马郁还不信这翟义能随便乱来。
此等轻佻举动无非是试探。
反观那人的眸子明亮清澈,此时还带着笑,但司马郁清楚,这人绝非善茬。
“翟都尉谬赞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得先帝喜爱,是我司马家的荣耀。”司马郁向后一仰离开了翟义的手,伏地大声说道:“我司马家不论男女,世代皆是忠于大汉的。”
“好,司马郎君的一番豪言壮志,怎少的了一杯好酒?”翟义说着,起身回到自己案前,从容落座。
司马郁这才小心退回自己案前,接过边上侍女递过来的一杯酒,翟义刚端起酒杯还要说些什么,就见司马郁已经一口闷了。
是竹叶青,低度酒,怕个锤子,但是还是要装一下不善饮酒才是。
就见司马郁喝完那酒,开始龇牙咧嘴的咳了起来。
“呵呵,小郎君好酒量。”翟义使了个眼色,旁人又过来斟酒。
司马郁看顾彦缓缓放下去的一只手,这才发现自己嘴快了。
顾彦立马接上:“司马郎君年幼,不善饮酒,只是为了路上方便,束了成童发式。这礼数欠佳,是下官教导无方,还望翟都尉见谅。”
“原来如此,无妨无妨,甘罗十二为相,这自古英雄出少年嘛。”翟义摆摆手笑道。
司马郁立刻装傻挠挠头,举着酒杯,等着翟义继续发话。翟义看着司马郁那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而涨红的小脸,冲身边仆人说道:“还不给司马郎君换甜水。”
“唯。”
就见那仆人退到一边,吩咐人去准备甜水了。
“谢翟都尉体谅。”顾彦冲着翟义行了一礼,司马郁也同样作揖。
说话间门口处轻纱拂动,几名身材曼妙的女子随着丝竹之声进了舱内,每人手捧一道白嫩鱼脍,跃然于眼前。
“这淯水之鲤,肉质紧实肥硕,方才渔夫才捞上来的,直接去鳞烹制,可谓是鲜美异常。”边上一小仆介绍道。
这菜静静置于案上,司马郁紧盯着翟义和顾彦,歌舞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鱼,他馋的紧。
终见那二人动筷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赶紧炫了一大口,这现捞现吃的,自然是极妙。野生河鲤,平日里可是饿了吃吃鱼虾田螺,馋了啃啃水草藻类的,那可比吃饲料的鱼好吃多了。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也不知是怎么烧的,这河鲤的口感竟然吃着像是海中的老虎斑,入口即化,鲜甜爽嫩。尤其是鱼腹上的一条脂肪,肥美细腻,似嫩豆腐一般,吸溜一下就下去了。
司马郁好想要个馒头,将那汤汁也蘸蘸吃了。
要克制,这在外赴宴不比家中。
酒过三巡后,翟义同顾彦聊着聊着笑的飞扬,那骨节分明的手捻着冠帽在下颌处系带上的珊瑚珠子,随意说道:“我觉得与顾史颇为投缘,为尽地主之谊,明日我带你们在这宛城中游览一番可好?”
“多谢翟都尉抬爱,都尉的盛邀下官自是受宠若惊,只是司马郎君近日抱恙,明日恐扫了都尉雅兴。”顾彦拱手说道。
就见翟义并未看顾彦,圆眸微眯,那把玩带珠的手缓缓放下,轻轻捏住面前的铜卮,细细抚摸着上面的云雷纹,不知在想什么。
司马郁看周遭气氛不对,立马装醉。
就听“哐当”一声,翟义也是一惊,诧异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任十八和惊蛰赶忙上前查看,就见司马郁倒在那里,脸颊通红,醉眼迷蒙的挥着手:“星星,怎么有好多星星。”
“回翟都尉、顾史,司马郎君应是醉了。”任十八禀道。
“那带去偏房歇息吧。”翟义挥挥手,那二人便在仆从带领下,一人一边拖着司马郁下去了。
“年纪小便是这样,酒力不胜。之前又受了些伤,这路途艰辛,前几日旧伤复发了,还望翟都尉见谅。”顾彦拱手认真说道。
“顾史这哪里的话,这身体抱恙,还是要多休息才是。这样吧,你们住的地方条件艰苦,不如来我处,好生休养几天,我也好寻来宛城名医替司马郎君诊治一番。这年纪轻轻的,落下病根可不好。”翟义满面春风的笑着,这笑容,让顾彦背后汗毛直立。
偏房内,惊蛰差人打了一盆热水,拧了帕子,为司马郁擦着脸。
那红扑扑的脸蛋,似醉染的晚霞,晕了好大一片。
任十八则在门口观察着动静。
“郎君、郎君。”惊蛰轻轻拍了拍司马郁的脸蛋。
任十八快步过来:“门外没人。”
“别拍了。”司马郁立马抓住惊蛰的手,这家伙真是缺根筋。
“郎君方才突然醉倒,着实吓到小的了。”惊蛰小声说道。
“你怎么回事?翟都尉同郎君说话时,若不是我拦着,你还想上去?”任十八看着惊蛰问道。
惊蛰拧眉:“他那分明……”
“家常便饭,家常便饭,这出来不比家中,要沉得住气,这些才哪到哪。”司马郁在惊蛰面前挥了挥自己的手,露出半截甲床的手指此时粉粉的:“这便是教训,那些人,得罪不得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惊蛰看着司马郁如此云淡风轻的说着话,克制住了情绪,缓了一下问道:“之前虞先生不是给您两罐药么,怎么没见你用呢?”
“你怎么好意思问我的?我的东西平日里都是你收着,那药你给我收哪里去了?”司马郁没好气的瞥了惊蛰一眼,又怕他自责,找补道:“他那俩罐子长得差不多,也没个说明,我也不知哪只擦手哪只擦脸,还没来得及问问,就给小家伙们捡去,倒了药,给那小乌鸦装口粮了。”
惊蛰惊讶的看着司马郁:“全倒了?”
“嗯,那罐子倒是不错,装些糊糊竟然也不漏。”司马郁说着,开始揉肚子,今天这顿饭,吃的真爽。
不一会儿,侍者送来了醒酒汤,司马郁便又佯装醉酒,任十八端过药来,惊蛰将人扶起,一口一口的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