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洲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身体里拽了出去,投入了一个高速旋转且黑暗冰冷的旋涡!
天旋地转,恶心反胃的感觉汹涌而来。
下一秒,所有的混乱和不适感骤然消失。
他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不再站在栖园的客厅里。
眼前是一个灯火通明却令人窒息的办公隔间。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着凌晨一点。肩膀和后背传来剧烈的酸痛感,眼皮沉重得快要粘在一起。
“赵淑琴!你这写的是什么垃圾?!”一声粗暴的呵斥突然在身后炸响,吓得他猛地一哆嗦。
一个肥胖油腻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隔断旁,手指几乎要戳到屏幕上,唾沫星子横飞。顾洲认出这张脸,是照片上那个被红笔狠狠划掉的男人!
“陈、陈经理……这个算法是严格按照需求文档……”一个怯懦疲惫,但明显属于女性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需求文档?狗屁!”陈经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键盘都跳了一下,“我要的是结果!结果懂吗?!看看你这效率!垃圾!公司养你这种废物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滚回家结婚生孩子去!”
恶毒的辱骂如同冰雹般砸下来,带着人身攻击和性别歧视。心脏因为恐惧和屈辱而剧烈收缩,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掐进了掌心。
“还有脸加班?装给谁看呢?就你这点能耐,加到死也写不出像样的东西!”陈经理骂骂咧咧地,但手却看似无意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缓慢地令人极其不适地揉捏着。
一阵强烈的恶心和恐惧从身体深处涌上来,胃里翻江倒海,想要躲开,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死死低着头,忍受着这种令人作呕的骚扰。
画面猛地一闪!
变成了会议室。他正在紧张地讲解一个新的架构方案,台下坐着陈经理和其他几个领导。
“……所以,我认为采用这种分布式处理可以极大提升效率……”声音努力保持镇定。
陈经理摸着下巴,眯着眼听着,不时点点头。
几天后,公司大会上,陈经理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讲解着一个由他主导设计的革命性新架构,获得了满堂彩。而那个架构,几乎就是那天提案的原样照搬!
他坐在台下,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种被彻底窃取、被无情践踏的愤怒和绝望淹没了他。
画面再次扭曲切换!
无数个加班的深夜。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对着永远也调不通的代码,对着屏幕上冰冷的ERRoR提示,压力像山一样压下来。
他趴在键盘上,无声地痛哭,肩膀剧烈地颤抖,眼泪模糊了视线。绝望像潮水般涌来,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电脑旁边,放着那张不久后要拍的年会集体照的通知,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讽刺。
怨恨!不甘!屈辱!愤怒!
这些负面情绪如同实质的黑色淤泥,从这段记忆的每一个缝隙里涌出,疯狂地涌入顾洲的意识,试图将他同化,将他拖入这无边的痛苦深渊!
他几乎要分不清自己是谁了,那股属于赵淑琴的强烈怨恨几乎要成为主旋律。能闻到陈经理身上那令人作呕的烟味,能感觉到那双手带来的触感。
为什么是我?凭什么这么对我?我那么努力……我好恨!我好恨啊!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庞大的怨毒彻底吞噬时,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那股冰冷并非照片上的阴寒怨毒,而是一种更为纯粹、更为霸道,带着绝对威严的力量,如同利剑般瞬间劈开了混乱的旋涡。
“滚出去!”
秦渊冰冷的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法则的力量,直接在他混乱的识海中炸响。
缠绕着他的那些痛苦记忆碎片如同被飓风扫过的落叶,尖叫扭曲着被强行剥离驱散!
顾洲猛地睁开眼睛弯下腰,哇地一声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和生理性的泪水。他浑身脱力,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刚从溺水的边缘被硬生生拖回岸上。
他瘫软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灵魂都被抽空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后怕。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缓过一点劲,颤抖着手拿起旁边剩下的半杯凉水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一点恶心感。
“……看够了?”秦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按在他额头上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顾洲抬起头,看到秦渊正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看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咳……咳咳……”顾洲又干呕了几下,声音嘶哑破碎,“……差点……差点就……”
“自讨苦吃。”秦渊冷冷地评价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早告诫过你,此物怨毒尖锐,非你所能承受。”
顾洲无力反驳,刚才那恐怖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那不仅仅是看到记忆,简直是亲身经历了一遍那个叫赵淑琴的女人的痛苦和绝望。那种被欺压、被窃取、被骚扰、看不到出路的窒息感,真实得可怕。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肩膀,没有长发,没有女性的身体特征。
但紧接着,一个更惊人的发现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
赵淑琴?
照片上那个被红笔划掉的男人……陈经理……
那个第一视角……
所有的线索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瞬间串联起来。
那个被划掉怨恨的对象,是陈经理!而回溯的记忆主体,是那个遭受了不公待遇的女性员工赵淑琴?
那王伟呢?!那个猝死的程序员王伟呢?!他一直以为的恶灵王伟,根本就不是这张照片怨念的源头!他甚至可能都不在照片上。
他一直搞错了目标?!
这个认知让顾洲头皮发麻,背后瞬间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他因为这惊人的发现而震惊失神时。
“呵……”
一声极其轻微却冰冷刺骨,充满了恶意和嘲讽的轻笑声,毫无预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那声音极其短暂,一闪即逝,却清晰地不像幻觉。它不同于之前感受到的任何一种鬼魂的气息。不是王伟那种疲惫绝望,也不是赵淑琴那种痛苦怨恨,而是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像是在玩弄猎物般的阴冷!
顾洲猛地一个激灵,惊恐地抬头四顾:“谁?!谁在笑?!”
客厅里只有皱着眉看着他的秦渊,和角落里被他的动静吓得缩回去的小灵体。
没有任何其他存在的气息。
但那声冰冷的笑,却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耳朵里,让他从头凉到了脚。
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