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山区,云雾缭绕,草木葳蕤。赵向阳带领的先锋技术小组,抵达目标区域后,来不及欣赏这片土地的壮丽景色,便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前期勘测工作。
现实的困难,远比在会议室里看卫星地图和资料来得更具体、更残酷。
所谓的“五十公里重点山区公路”,蜿蜒盘旋在崇山峻岭之间,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一侧是时常有落石风险的陡峭山崖。很多路段,车辆根本无法通行,只能依靠人力徒步攀爬。先锋小组的成员们,背着沉重的勘测设备,穿着雨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南方的雨季尚未完全过去,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就能让道路变得寸步难行,也让原本就潮湿闷热的空气,更添了几分黏腻。
“赵工,三号区域初步勘测完毕,GpS信号受山体遮挡严重,定位误差较大。另外,该区域湿度长期保持在85%以上,对节点密封性是极大考验。”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雨水混合物,对着对讲机汇报,气喘吁吁。
赵向阳站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坡地上,看着脚下云雾缭绕的深谷,眉头紧锁。他手里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着刚刚绘制的地形剖面图和初步选定的节点布设点。“收到。记录数据,重点关注节点固定方式和天线增益方案。另外,注意安全,脚下踩稳了!”
不仅仅是环境艰苦,更棘手的是技术上的“水土不服”。
初步选定的几个节点布设点,在进行信号联通测试时,问题接踵而至。茂密的植被对无线信号的衰减远超实验室模拟;复杂的地形导致多径效应显着,信号时强时弱,极不稳定;高湿度环境不仅考验密封,还容易在电路板内部产生凝露,引发短路风险。甚至,在一些富含特定矿物的岩层区域,背景电磁噪声也出现了异常波动,对“蒲公英”节点敏感的传感和通信模块造成了干扰。
第一天勘测下来,原本计划的十个勘测点只完成了六个,而收集到的数据,几乎每一个点都提出了新的挑战。
晚上,小组临时借住在公路道班简陋的宿舍里。几个人围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整理着白天的数据,气氛有些沉闷。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和不理想的勘测结果,让这些平日里在干净整洁的实验室里工作的工程师们,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野外实战的残酷。
“赵工,这鬼地方,跟咱们实验室模拟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啊!”一个年轻工程师忍不住抱怨,“这湿度,这地形,节点放上去,别说稳定工作一个月,能撑过一个星期不宕机我就谢天谢地了。”
赵向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标红的问题数据。他知道,队员们不是畏难,而是面对超出预期的困难,产生的正常焦虑。他自己心里也同样沉重。原本以为凭借“电磁铠甲”技术的突破,野外部署应该问题不大,现在看来,他们还是把野外环境想得过于简单了。实验室的成功,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而年轻的脸,声音沙哑却坚定:“兄弟们,我知道大家累,也觉得难。说实话,我也觉得难,比我们预想的要难得多。”
他顿了顿,指着屏幕上的数据:“但是,大家想想,为什么国家会把这么重要的试点任务交给我们?就是因为以往的技术,解决不了在这种复杂环境下的可靠监测问题!如果这里的环境跟实验室一样,那还需要我们‘蒲公英’来干什么?”
“我们现在遇到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在给‘蒲公英’‘淬火’!现在发现问题,远比节点大规模部署上去之后再出问题要好!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抱怨,而是把这些问题一个个记下来,分析清楚,找到解决办法!”
赵向阳的话,像一记重锤,敲醒了有些气馁的队员。是啊,如果他们能在这里把问题都解决了,那“蒲公英”的适应性和可靠性,将得到质的飞跃。
“对!赵工说得对!”另一个经验丰富些的老工程师接口道,“湿度大,我们就加强密封,甚至考虑给节点加个‘小雨披’?信号弱,我们就调整布点策略,利用中继,或者优化天线!办法总比困难多!”
沉闷的气氛被打破,大家重新打起精神,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应对方案。虽然前路依然艰难,但那股不服输、要攻克难关的劲头,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临时组建的野外团队身上。
赵向阳看着重新活跃起来的团队,心中稍安。他走到门外,看着远处黑暗中巍峨沉默的大山,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也激起了更强的斗志。这山野的考验,他们必须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