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梧桐叶落,沪上的秋天在连绵的细雨中悄然而至。校园里的法国梧桐褪去了夏日的浓绿,染上深深浅浅的金黄,在湿润的空气中别有一番韵味。
学期的进程已过大半,各门课程都进入了更为深入和综合的阶段,课程设计和小的论文任务也开始布置下来。唐七七虽然学习游刃有余,但也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在图书馆查阅资料、和同学讨论、伏案写作。位面农场的“经营”也只能在学习的间隙进行,好在有技能辅助,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天气转凉,夜晚寝室里开始有了寒意。唐七七铺上从家里带来的厚褥子,盖着顾程旭坚持让她带上的、印着大红牡丹的棉被,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部队大院晾晒被褥时那种阳光的味道。
夜深人静时,对家和顾程旭的思念,便如同窗外的秋雨,绵绵密密地涌上心头。她想念部队大院那干燥清冷的空气,想念王嫂子爽朗的大嗓门,想念周嫂子默默的关怀,甚至想念孙嫂子那别别扭扭的示好。更想的,是那个身姿挺拔、目光深邃,会默默为她做好一切的男人。
她几乎每周都会和顾程旭通信。他的信总是准时,字迹一如既往的刚劲有力,内容却比在家时丰富了许多。会详细描述部队最近的训练、大院的变化(比如钱嫂子家的自留地终于大丰收,特意托他转达感谢)、甚至偶尔还会写几句对时局的看法。信的末尾,总会叮嘱她添衣吃饭,注意身体,字里行间是化不开的牵挂。
唐七七的回信则事无巨细,她会写学习的进展,写有趣的老师和同学(隐去了苏晓梅帮她卖酱菜等细节),写校园的景色,写上海的见闻,也写……她很想他。她会将省下来的粮票偶尔夹在信里寄回去,虽然知道他不缺,但这是她的心意。
这天,她同时收到了两封来信。一封来自顾程旭,另一封,来自沪市的父母。
先打开父母的信,里面是浓浓的关切和骄傲。母亲林芳絮叨着天气冷了要穿秋裤,父亲唐建国则关心她的学业,并告诉她,已经帮她打听好了,寒假回来可以去他一个在老字号食品厂工作的老朋友那里参观学习,或许对她“研究”酱菜有帮助。父母的关爱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再打开顾程旭的信,除了日常的叮嘱,他这次还提到了一个消息:部队今年冬季的野外拉练计划可能会提前,这意味着,原定于寒假初就能开始的探亲假,可能会缩短甚至 overlap(重叠) 一部分。
“……具体情况还未最终确定,但你先有个心理准备。无论如何,盼归。”
信的最后,他画了一个小小的、简笔的太阳,旁边写着“盼晴”,仿佛在说,盼望她归来的日子,如同盼望阴雨后的晴天。
看着那笨拙却充满情感的简笔画和“盼归”二字,唐七七的鼻子猛地一酸,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军人的天职是服从,聚少离多是常态,但当真切地感受到团聚可能被压缩时,那份失望和思念还是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想象着他写下这封信时,那紧蹙的眉头和深藏的无奈。
她将两封信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父母的关怀,爱人的期盼,都是她前行路上最温暖的灯火。
擦干眼泪,她铺开信纸,开始回信。给父母的信里,她报喜不报忧,只说一切都好,期待寒假回去参观食品厂。给顾程旭的信,她写得格外长,将生活中的趣事细细道来,语气轻快,最后写道:“……拉练重要,一切以任务为重。勿以为念。归期长短皆欢喜,惟愿君安。盼晴,亦盼归。”
窗外,秋雨依旧淅淅沥沥。寝室里,女孩伏案疾书,将万千思念与牵挂,付诸笔端。秋深露重,家书抵万金。而这浓浓的思念,也化为了她继续努力前行、不负期盼的动力。寒假,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回到那个有他的、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