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计较之后,澹台敬明快步离了僻静小院,身如轻燕般快速在巷子中穿梭,径直返回了祁玉藏身的住处。
小院依旧安静,只是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似乎又浓重了几分。澹台敬明上前轻轻叩响房门。
几乎是同时,门被拉开。祁玉面色平静的拉开房门,只是此刻她脸上那惯有的娇媚笑容淡去了不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却仍故作打趣道:“哟,澹台少侠可是打听到退路了,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澹台敬明侧身进入屋内,反手将大门掩上,动作间带着决断。
他看向祁玉,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祁姑娘,你可知如今被困在盛京城内的各派宗门子弟,大致都在何处?”
祁玉微微一怔,美眸中掠过一丝诧异与探究,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仔细打量着澹台敬明:
“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作为红昭司在盛京城内的主事人,每天都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早就将她养出了玲珑心思。
甚至都不用多想,祁玉脑海便闪过许多念头。
看来,这位剑阁首席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人了,需要借助这些宗门之人的力量。
只不过,那些宗门之人大多桀骜不驯,未必就会听从他的话。
她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被澹台敬明出声打断,将他与任风流所谋之事全盘托了出来,只不过自然略去了司行这一关键环节
在他看来,此事虽险,但要借助红昭司力量,便无法全然瞒过祁玉。且他又信得过祁玉为人,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可祁玉听完后,柳眉紧锁道:“澹台公子,你何必听任风流那半吊子胡说?且不说他是否有把握从司家得到消息,就算是有,此事也太过凶险。一个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焦急与不赞同,“再者说了,城中门派众多,势力盘根错节,未必能齐心协力。如今虽困守城中,但不一定没有其他稳妥之法离去,何必行此险招?”
澹台敬明目光沉静,没有因为她的反对而产生丝毫动摇,“祁姑娘,你之思虑我未免没有想过。但如今盛京已成死局,何绅强留各派,已失道义;董武破城在即,其麾下军纪如何,你我都心中已了然。我剑阁的教义非是于乱世中独善其身,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说着,他顿了顿,忽然回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祁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因前路艰险就畏缩不前,又如何在修行上走出坦然大道?不管如何,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即便败了,我亦九死不悔。可若连试都不试,剑心难安呐!”
这番话语并不激昂,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心和剑修特有的执拗。他那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就算面前是座万丈深渊,他也会跳下去。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祁玉嘴唇微张,欲言又止。自己虽不认同他的做法,但还是被这一番话感染。
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相劝,在此刻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江湖中素有传闻,剑阁之人一旦认定的事,哪怕撞的头破血流也不会更改。
她又能如何?
“罢了”,祁玉摇了摇头,唇角扯出一抹复杂笑意,“既然首席心意已决,妾身再多言也是无用。我红昭司在城中确有一些消息来源,也知那些宗门的藏身之处。就是不知澹台首席先要找谁呢?”
此刻的祁玉心情无比酸涩,连带着称呼也跟着变了回去。
只不过,澹台敬明一心扑在那些宗门身上,并未发觉这般变化。
“劳烦姑娘带我去找城中最强的宗门。”澹台敬明冲着祁玉抱了一拳。
他想的也很简单,是人都会有慕强的念头,只要说服了城内最强的门派,剩下的宗门必然不会继续观望,甚至还会亲自找上门来。
然而,他这番话说出来后,祁玉却是古怪的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姑娘可是有所不便?”澹台敬明也未多想,抬头看了眼天色,还以为是今日已晚,不方便前去。
“那倒不是”,祁玉摇了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声道:“既然澹台首席想去见城中最强的宗门,那便跟我来吧。”
说罢,他便领着澹台敬明,穿行在愈发萧条冷清的街巷,往城西走去。
愈近城西,空气中越是隐隐弥漫着一股不同于别处的躁动。
最终,他们在一座门庭颇为气派的建筑前停下。
不同于城中其他现象,这里的大门依旧敞开,里面时不时传出一众喝彩和叫骂声,热闹非凡。
澹台敬明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是哪个宗门的?在这等局势下,怎的如此行事?
就不怕何绅拿他们开刀么?
他也没有多想,来都来了,不如直接进去看看。
于是,澹台敬明大步迈进了门槛,丝毫未注意到,在门庭牌匾上,写着嚣张跋扈的四个鎏金大字——四海赌坊!
一进来,耳朵便被粗犷的呼喝声和骰子碰撞的脆响充满,在如今这座几近死寂的盛京中,显得格外突兀。
然而,这些动静在澹台敬明踏入的那一刻又戛然而止——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夹杂着干燥、汗水和一股紧张的躁动。
约莫二三十条精壮汉子散坐其间,大多袒胸露臂,露出虬结的肌肉和狰狞的刀疤,他们纷纷围坐在赌桌旁,前一刻还在大声吆喝让人下注,这一刻,便露出凶狠的目光,齐刷刷的看着澹台敬明与祁玉。
若是换作寻常人,被这么多汉子注视着,恐怕早已吓得两股颤颤了。
可无论是澹台敬明还是祁玉,都是一门杰出的弟子,自然不会被这等场面吓到。
他却是有些不喜这种地方,眉头轻皱道:“诸位,你们管事在何处?我有事要与他商议。”
此话一出,顿时让这些汉子发出哄堂大笑。
一个脸上带着一道深刻刀疤、似乎是头目的壮汉扔掉手中的骰盅,缓缓站起身,他身材极高极壮,像一座铁塔般堵在二人面前。
他的目光径直绕开了澹台敬明,平静的落在了祁玉身上,“祁大家,我这里的规矩你也清楚,想见管事的?就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接着,他又玩味的看向澹台敬明,大手直接搭在了他的肩上,戏谑道:“小子,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在道上混的。爷们儿也不欺负你,就简单点,赌大小。你跟老子玩三把。赢了就让你去见主事的,若是输了,便留下你的胳膊给爷们儿赔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