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澹台敬明后,姜云升从官道一路北上,径直奔幽州而去。
许是豫、兖、津楚三州节度使的身死,使得北方局势更加混乱,这一路走来随处可见赭衣塞路?,就连姜云升也被偷了两次钱财,足可见匪盗猖獗到无法无天的程度了。
若不是他已经到了洞玄境,说不准还真叫那几人跑了,为此,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路上他碰巧撞上了一位剑阁弟子,提着剑到处平患,倒是在方圆百里内声名鹊起,给剑阁博得了些好名声。
简单寒暄过后,姜云升这才得知,这北方之乱多半是南方诸侯,以土匪的名义进行烧杀抢掠,为的便是壮大自身,好在这场天下之争中胜出。
再加上董武联合江州司家,于西凉诛杀镇远司司主,不日后便要携带数十万大军南下,惹得这些诸侯人心惶惶,这才导致乱象丛生。
无论何时,边关军卒的战斗力都要远胜关内大军,董武如同复苏的恶虎,向关中诸侯宣誓着自己的雄心。
无人可阻也无人敢拦。
他们只得趁董武还未爆发之时,努力壮大自身,也好在日后拥有与之抗衡的底气。
在这种局势下,同为北方豪雄的天策公,却是要面临着凉戎百万大军临境,自顾不暇。
若不是剑阁子弟挺身而出,人人自乱的北方要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姜云升又一次感到了迷茫,强如剑阁在煌煌大世之下都毫无办法,似他这种没有目的,空有意气的他又能做些什么?
是凭借三尺青峰扶摇而起,还是沦为他人争霸路上掌心枯骨?
当想到怀里那串已经吃完的糖葫芦时,他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不论日后如何,他当前要做的都是要救出陆囡囡。
活在当下!
打定主意后,姜云升辞别了那位名为顾应的剑阁弟子,经过许多波折终于是来到了幽州。
刺骨的寒风迎面割来,霜花瞬息凝上鼻尖,冻的姜云升眉睫结白,齿关战栗,猛地哈出一口热气——
未及腾散,那热气竟在半空冻作冰屑,簌簌砸落襟前。
幽州之雪,如钝斧沉斫,呵气便成冰晶,霜甲覆盖白衣,步履重似山岳,入眼尽是一片死寂的纯白。
它不似西北的冽,是风刀剔骨的痛,却如雪墙倾轧,捂住喉的窒息。
“这见鬼的天气。”
姜云升从未到过幽州,也未做好准备,步入幽州的那一刻起,便深深感受到了东北的寒冷。
他不得不运转灵力,开始对抗这股严寒。
他不知,在他进入幽州的第一步,便已经被天策军的人注意到了。
幽州苦寒,寻常百姓耐不住冰天雪地里的寂寞,能留在这里的要么对这片黑土地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要么便是加入了天策府,拱卫边疆。
但大多数年轻人,在成年后都会选择离开这里,去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闯一闯,即便混不出个样子,也好过在白茫茫的风雪里平凡的度过一生。
以至于幽州这处西接并州,南壤兖、青、津楚三州的地方,尽在天策府掌控之中。
凡是外来的生面孔,在第一次进入幽州后都会被下面的人层层上报,直到上面派出实力足够的人前来问话。
这也是防止别有用心者,借此发挥祸乱幽州。
数月前,凌寇不过还是天策军里面的百夫长,若无大型战事,或许他会晋升的很慢。
可东海一行,他积攒了足够的军功,已晋升为队将了。
前线战事吃紧,就连公爷都时刻亲自动身与凉戎对峙,似他这种实力的人去了也只是炮灰,于是便负责幽州境内的安危。
在姜云升踏入幽州数刻后,他的画像便被递到了凌寇手中。
“这是……那位少年剑客?”
看着手里的画像,凌寇脑海浮现出了当日的画面。
一个剑客背着一个稚童,竟能在漫天蝠群中存活下来,哪怕沾了几分侥幸,也足以证明其实力了。
早在御妖长城的时候,凌寇便想开口招揽他,只不过与妖族的战斗太过惨烈,并没有这个机会。
加上姜云升走的突然,他只得就此作罢,不曾想兜兜转转,竟在幽州再次遇见了。
凌寇心中一喜,望着来报的手下,轻声笑道:“此人到了何处?”
手下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自家将军如此神情,晃了晃神回道:“报,将军,此人刚到阳郡一带,可要我派人去接?”
他虽疑惑自家将军为何会露出这番神情,但想来也是与画中之人相熟,故才有此一问。
“不”,凌寇一口回绝,然后斩钉截铁道:“我亲自去接他!”
幽州苦寒,除却少数加入天策府的人,大多数青壮都想着往外跑,自是用人之处。
公爷又爱才,若是见了姜云升定然欣喜,再加上自己曾在东海与他并肩作战过,这才让凌寇动了亲自前往的想法。
不顾手下震惊的目光,凌寇将手中事务尽皆放下,大步走了出去。
行至阳郡的姜云升终是耐不住严寒,付了点钱,在村民的家中喝了碗热茶,换了些厚衣,带身子转暖后,继续往东北向奔去。
幽州境广,作为以战封爵的天策公,将自己的府邸修建在了边关处,也就是平辽郡。
他如今刚纸阳郡,还有很长的路途要走,若一味的依靠灵力抵御寒气,怕是撑不了太久。
饶是换上了厚厚的冬衣,也抵不住这寻缝钻髓的寒气,好似活物,只挑你最懈怠的地方钻。
就在此时——远处风雪陡然扬起,如瀑的雪地上上,千匹烈马破开雪幕,卷起十丈雪涛,轰隆碾来。
姜云升眉毛微蹙,下意识的将帽沿压低,打算与这支骑兵避开。
可那马蹄声不仅丝毫未远,反倒愈来愈近了。
不得已的他抬头望去,却见残雪映尽森森墨甲,裹着千匹骏马稳稳的停在自己面前。
雪地里,一位方脸小将翻身下马,一路小跑而来,欣喜道:
“姜兄,数月不见,风采犹胜东海之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