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梧一行人的马车,停在篱笆夹杂黄泥土垒就的商铺面前。
二娃子弯腰掀开帘子,憨笑道:“无影大哥,老爷问你要不要下去瞧瞧。”
姜云升点了点头,随着二娃子下了马车。
他还从未来过西北,如今既然来了,那便好好瞧瞧,也算是见见世面。
陆梧带着妻儿下来,看到姜云升后笑了笑,“无影大人,我们买种子还需要点时间,大人可以先去四处转一转。”
姜云升抬头望向店铺的牌匾,只见上面写着歪七扭八的“佛缘阁”三字,又往里面瞥了一眼,发现摆的多是一些香炉佛像,顿时明白这是专门售卖与佛门有关的店面,便无了进去一看的想法。
“好,我待会回来。”姜云升点头应了下来。
雁京位于大漠之中,最有名的奇观要数沙湖,雄壮的大漠孤烟与细腻的江南柔情结合,当日辉升起或落下时,蔚蓝湖波便成了金色,与金黄色的沙砾遥相呼应。风一吹,便成了涌动的沙湖。
若只是一般景象,姜云升自然不会去看的,只不过有传闻称,这边沙湖是当年陈朝柔嫱公主远嫁西域和亲,途经并州一时思乡情切,在此留下了泪水,在她走后她留下的泪水便形成了汪洋湖泊。
后并州百姓便以沙湖为生,又感念柔嫱公主的丰功伟绩,用沙子为她砌了雕像,代代供奉。
至此往后,无论西北风沙如何疾恶,沙湖也从未干涸。
姜云升面色平静的来到沙湖边,望着被百姓修缮的足有二十丈高的雕像,内心却叹了口气。
这并非是什么美好的故事,当年陈朝软弱,守护不住自己的公主,也保护不了百姓,西域异人多次践踏中州尊严,甚至连并州往西的三州也被割让了出去。还是这位柔嫱公主主动站出来和亲,这换取到几十年的安宁。
那是一段异族强盛、中州混乱的日子,就连《陈史》都不愿过多提及。
姜云升绝非多愁善感之人,只是仍为这位柔嫱公主感到惋惜,若是故国强大,又何需牺牲自己,以佑天下百姓?
同样的,若是当初的自己足够强大,他便不会无颜回蜀中面见师父了。
就在他走神之际,一道由金色沙砾组成的刀刃忽然席卷而来,姜云升措不及防下,脸上竟是被割开了道伤口,所幸出手之人并无取他性命的意思,否则这一击足以让他的脑袋搬家了。
姜云升伸手摸向自己滴血的脸庞,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慌乱,只目光直直的望向前方。
波光闪闪的大漠中,迎面走来一道身姿矫健却纤细的倩影,她迈动着细柳扶腰,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未在沙漠上留下任何脚印。
女子来到姜云升面前十步之外的距离,眼睛眯成月牙状,笑道:“这你都躲不开?看来你的本事不过如此嘛,真不知道为何义父要高看你一眼。”
姜云升没有说话,而是仔细打量着女子,生了一副我见犹怜的鹅子脸,莹润如月,未语时自含三分笑意。 一双杏眼清亮似水,眼波流转间灵动非常,颊畔梨涡浅浅,甜得醉人。
然再细观之下,女子那明澈眸底,偶有幽光一掠,快如惊鸿;莞尔之际,唇角勾起的弧度,似比寻常甜笑多停一瞬,藏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
见姜云升不说话,女子眼里升出一抹恼怒,走到姜云升面前跺了跺脚,“喂,你不会是聋子听不见吧?”
“不是,我能听得见。”姜云升拭去脸上滴的血,连忙后退了几步。
这女子出现的过于突兀,方才出手也恰到好处,只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浅而不显的疤痕,即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却又不惹人怒,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若没必要,姜云升自然不愿与这等颇有心机的女子打交道。
可女子明显是不想放过他这只猎物,身影飘然来到面前,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女子体香,朱唇微启:“喂,你就这么胆小?以后如何执掌义父的……”
话说到一半,女子又连忙止住,好奇的盯着姜云升的面色变化。
姜云升却不为所动,只淡淡道:“我不认识你口中的义父,想来姑娘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女子眼里多了抹惊愕,随后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掩嘴笑道:“哦,我明白了,不会是你还不知道义父要让你干什么吧?真是可怜!”
姜云升竖起眉头,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想继续与女子有过多纠缠,抬头看了眼天色,平静道:“姑娘真是认错人了,在下还有事,便不陪姑娘留下来继续欣赏这等景像了。”
就在他动身的一瞬间,面前的女子忽然动手,纤细的玉手缠着粉色的灵气一掌拍来。
姜云升迅速卸下承心,一边朝后退去,一边运转承心卸掉女子的力道。
在分开数寸后,姜云升眼里终于多了丝不耐,“姑娘可是要向在下问剑?”
“问剑?”女子嘴唇微微上扬,眼神含笑:“你也得能拔出剑才是啊!”
姜云升心中一惊,连忙尝试了下,却发现真如女子所说,无论他如何用力,承心都藏在鞘中出不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自从师父赐下他承心后,他便一直用神魂淬炼,如今,虽不说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却也能做到心意相通,怎么会突然失去了联系?
此前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发生。
姜云升瞬间明白,眼前的女子绝非寻常人,甚至实力高的吓人。
似这种人,即便在天骄榜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可他翻遍了上面所有天骄的名字,也没有一个能与眼前女子对上身份的。
而实力强劲,却有资格不上天骄榜的人寥寥无几,还都是与朝廷有着极深关联的。
毕竟,发布天骄榜的监察司,亦隶属于朝廷。
姜云升不得不开始思索女子方才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了。
就在这时,女子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如何,手中的剑是不是拔不出来了?”
女子语气中带着欢快,玉指轻轻拨弄垂在颈边几缕发丝,笑意盈盈间,眼底深处却平静似水,悄然蛰伏着几分洞明世事的清冷与算计。
姜云升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吧,姑娘找我究竟为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