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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气阻隔器的全面启用,如同在脆弱的平衡上投下巨石,引发的连锁反应席卷了整个灰暗地带。空间变得极不稳定,时而能量乱流撕扯,时而大地莫名震颤,原本就危机四伏的环境,更是平添了无数变数。

杨随风归心似箭,与艾莉、莉娜全力赶路,将原本可能需要更久的路程,硬生生压缩在了半个月内。

当亚人小镇那熟悉的、带着修补痕迹的围墙轮廓映入眼帘时,一道粉色的身影如同归巢的乳燕,带着香风径直扑入了杨随风怀中。

“神明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绯羽紧紧搂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前,声音带着哽咽,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独自支撑的压力与委屈尽数倾泻。她贪婪地呼吸着属于“神明大人”的、让她安心的气息,仿佛这样就能补充耗尽的心力。

杨随风微微一怔,随即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背,感受到怀中少女微微的颤抖,心中不免泛起怜惜。“辛苦了,绯羽。”

绯羽抬起头,海蓝色的眼眸水汪汪的,拉起杨随风的手就往小镇中心那栋最大的石屋——也是他的书房兼住处走去。“我有好多事情要向您汇报!”

书房内,绯羽几乎是半强迫地让杨随风坐在主位,然后自己就自然而然地挤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开始一一细数。

“小镇的物资消耗比预期快了一成,主要是治疗伤员的草药……西边新发现的‘黑铁矿’据点开采顺利,但运输队遭遇了两次小股魔兽袭击,幸好阿虎带人及时赶到……还有,龙玉儿她……”绯羽的语气变得有些担忧,“她在井底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动静了,我们送下去的食物也没动过,只有一层淡淡的光幕挡着,生命气息很庞大,感觉……力量好像已经超过了五阶,就是在沉睡,我们不敢贸然打扰。”

杨随风眉头微蹙。龙玉儿,那个人鱼血脉的海亚人少女,一直比较特殊。“安排两个熟悉水性的海亚人下去小心查看,确认她生命无虞即可,不要惊扰她。估计是在进行某种蜕变,我们只能等待和祝福。”他顿了顿,补充道,“在她周围布置一些温和的聚能和水润法阵,或许对她有帮助。”

“嗯!”绯羽认真记下,然后语气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还有……就是地牢里那两位……被魔化的同胞。”

她详细描述了发现狐狸娘和人马娘的经过,以及她们被关押后的惶恐状态。

杨随风听完,心中已有计较。他轻轻将绯羽从怀里放下:“带我去看看。”

地牢深处,昏暗的光线下,那两名魔化亚人萝莉紧紧靠在一起。小狐狸的红色耳朵耷拉着,火红的大尾巴也蜷缩起来,将自己裹住;小人马的四蹄不安地轻轻踏地,马身微微颤抖。当牢门被打开,杨随风的身影出现时,两小只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了一下,眼中充满了绝望。

果然……被魔化的自己,是不会被接纳的……她们心里想着,魔族那些低语仿佛又在耳边回荡:“看吧,回去了又如何?他们只会把你们当成怪物关起来……”

然而,预想中的呵斥或冷漠并未到来。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落在了小狐狸那微微颤抖的、毛茸茸的头顶。

“没事了,孩子。”杨随风的声音温和得如同春日暖阳,“回家了,就安全了。”

这一记毫无芥蒂的“摸头杀”,如同击碎了最后的心防。

“呜……哇——!!!”

小狐狸第一个崩溃,猛地扑进杨随风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小人马也再也忍不住,迈动四蹄靠过来,将脑袋埋在他身侧,无声地流泪,肩膀剧烈耸动。

“神明大人……我们……我们好怕……”

“他们都说我们是怪物了……呜呜……我们一路躲,好不容易回来……却被关起来……”

“魔族说……说我们回不去了……这里不会再要我们了……”

断断续续的哭诉,道尽了逃亡的艰辛、被魔化的恐惧以及归来后不被信任的委屈。她们的心,在这几天里早已沉入谷底,此刻却在杨随风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毫无保留的接纳与安抚。

杨随风心中叹息,轻轻环抱住她们,任由她们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他柔声安慰着,告诉她们这里永远是家,她们永远是他的孩子。

待两小只情绪稍微平复,杨随风宣布她们可以自由活动。自从胡玄左臂被魔气侵蚀却并未影响理智后,他心中就有所猜测——魔气对亚人,或许并非绝对的精神腐蚀剂(他当然不知道胡玄的特殊更多源于其狂暴特性与创世神冥冥中的安排)。如今见到这两个因防线被破而不幸被魔化、却依旧保有清晰心智和情感的小家伙,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一点。

不过,谨慎起见,仍需观察。然而,这两小只经历了地牢的“冷遇”,似乎对小镇的其他亚人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感。无论杨随风如何安抚,她们就是死死跟在他屁股后面,像两条小尾巴,用警惕和戒备的眼神看着任何试图靠近的亚人。

杨随风无奈,带着这么两条小尾巴,原定前往星落平原看望清瞳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

与此同时,灰暗地带的另一片区域。

胡玄带着二十多名亚人,正在艰难地迁徙。他们刚刚被迫放弃了一个经营许久的据点——后方的钢鬃族防线被魔族精锐击溃,魔族专门负责安装魔气侵蚀器的工程部队,正从魔域方向开来,准备拆除这里的魔气阻隔器,换上他们的侵蚀器。

他必须带着据点里这些大多只有一二阶实力的孩子们,尽快远离至少千里范围。尽管有蓝兔不断施展轻灵术、耐力增益等魔法,队伍的行进速度依旧不快。

就在他们刚刚踉踉跄跄撤出预估的危险边界不久,身后遥远的天际,那原本稳定的血色光幕,如同被无形巨兽推动的海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他们刚才撤离的方向迅猛挤压而来!

速度之快,令人心悸!

血色光幕最终停滞在他们眼前不远处,如同一道绝望的天堑。光幕之内,那些原本在灰暗地带也算顽强的植物,以惊人的速度枯萎、卷曲、化为飞灰。大地像是被泼上了浓稠的墨汁,迅速变为令人不安的紫黑色。几头没能及时逃离的普通兽族,在光幕内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挣扎了几下,便倒地不起。隔了片刻,它们的尸体开始不自然地扭曲、膨胀,最终在阵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中,化作了形态扭曲的低阶魔物,嘶吼着消失在魔域深处。

胡玄心有余悸地看着这如同神迹(或者说魔迹)般的一幕,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覆盖着淡紫色疤痕、隐隐有血管纹路浮现的左臂,眼神复杂难明。

“胡玄大哥,该走了。”红猫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臂,将他从失神中唤醒。

胡玄深吸一口带着魔域边缘特有腥气的空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沉声道:“走吧,尽快赶到下一个备用据点安顿孩子们。”

他必须尽快回亚人小镇一趟,汇报这次防线崩溃和魔域扩张的最新情况,以及……获取下一步的指示。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潜藏着一丝不安:自己被魔气侵蚀的手臂,虽然同伴们目前并未表现出异样,但时间久了,他们……尤其是那位如同神明般的存在,会如何看待自己?他害怕那可怕的、异样的目光。

……

亚人小镇,夜晚。

杨随风的书房内灯火通明。主角杨随风坐在书桌后,艾莉和莉娜侍立左右。

莉娜小小一只,毫不客气地蹲在杨随风身前,将精致的下巴搁在他膝盖上,身后的鲨鱼尾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摆动,享受着主人偶尔的摸头和在尾鳍上轻轻撸过的舒适感。艾莉则如同最称职的女仆长,安静地站在一旁,一旦杨随风的茶杯空了,便立刻无声地续上温热的花茶;见他吃了一块点心,便适时递上温热的湿毛巾让他擦手。

新来的小狐狸和小人马,则像两个小小的守护神(或者说跟屁虫),一左一右站在杨随风椅子后面,半步不愿离开。但凡杨随风示意她们可以去旁边的软垫休息,两人立刻就会化身委屈包,大眼睛里迅速蓄满水汽,让杨随风瞬间败下阵来。他最见不得这种萌物流泪,尤其是活生生的、小说里才有的兽耳娘和小人马。只好任由她们跟着,心里暗忖:或许等她们突破到二阶,身体成长,心智成熟些会好点?

不过,令他有些在意的是,自己这“人形超凡因子吸尘器”的属性依旧在,实力也已达到四阶巅峰,艾莉和莉娜在自己长期“灌溉”下更是达到了八阶后期,可这两小只跟在自己身边,吸收着远超寻常浓度的超凡因子,却一点进阶的迹象都没有。

“看来,魔化后的亚人,提升力量的方式……可能不同了。”杨随风暗自思忖,“这事,还得好好研究一下。”

书桌对面,绯羽正襟危坐,神情专注。杨随风正在为她复盘这段时间她所做的各项决策。

“魔化同胞的处理,想法是好的,隔离观察避免风险。但方式过于简单粗暴,缺乏沟通和安抚,加深了她们的恐惧和隔阂。”杨随风点着卷轴上的记录,“作为领导者,有时需要展现强硬,但对内,尤其是对受伤的同胞,更需要耐心和温度。”

绯羽虚心受教,认真点头。

“还有这里的物资分配,”杨随风指向另一处,“因为几个孩子的哀求就心软,多分配了份额,导致后续计划被打乱。眼光要放长远,规则的制定,是为了保障大多数人的生存和公平。一时的仁慈,若破坏了规则,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我明白了,神明大人。”绯羽低声道,脸上有些发烧。

杨随风就物资调度、人员管理、危机应对等方面,一一指出了绯羽决策中的不足和可以优化的地方,将自己的经验和思考倾囊相授。绯羽听得极为认真,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许多之前纠结的问题都有了新的思路。

等到杨随风全部讲完,绯羽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书桌前。

莉娜眨了眨眼,乖巧地站起身,将最佳位置让了出来。

绯羽没有犹豫,用力扑进杨随风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一言不发。没有抱怨,没有诉苦,只是这样紧紧地抱着,仿佛要从这拥抱中汲取面对未来的所有勇气和力量。

杨随风先是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歉然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艾莉和莉娜。

海精灵姐妹相视一笑,眼中并无嫉妒,只有对主人和绯羽的理解。艾莉轻声道:“主人,绯羽妹妹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了。您好好安慰她,我和莉娜先去隔壁休息了。”说完,便拉着妹妹悄然离开了书房,并体贴地带上了门。

杨随风低头看着怀里像树袋熊一样挂着的绯羽,又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在地上打好地铺显然准备守一夜的小狐狸和小人马——她们死活不愿去睡床,更不敢像绯羽那样“亵渎”神明大人,但眼神里写满了“我们也想抱抱”的渴望。

杨随风心中失笑,最终还是站起身,走过去给了两小只一人一个温暖的晚安拥抱。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和安抚,小狐狸和小人马顿时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缩回了地铺里,虽然还是不肯离开房间,但情绪明显安稳了许多。

最终,杨随风也只能充当人形抱枕,抱着因为疲惫和心绪放松而很快在他怀中沉沉睡去的绯羽,靠在椅子上,度过了这漫长而“充实”的一夜。

而遥远的黑暗中,胡玄正带着复杂的心绪,踏上了返回亚人小镇的路。风暴并未停歇,只是在悄然酝酿着下一次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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