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上的意外摔倒,像一道突如其来的休止符,强行中断了陆星辰在四年级生活中喧嚣奔腾的乐章。医生的诊断比想象中严重点——左脚踝轻微骨裂,打上了厚厚的石膏,需要在家静养至少两周。
最初几天,陆星辰感觉自己像被封印在琥珀里的昆虫。他看着窗外明媚的秋光,听着偶尔传来的孩子们追逐打闹的隐约声响,心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烦躁、沮丧、无聊,各种情绪轮番上阵。他甚至对着那盏单调的吸顶灯数过上面有多少个装饰用的水晶玻璃——一共三十二个,他数了五遍。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三的下午。门铃响起,陆星辰拄着拐杖,笨拙地挪到门口。门外站着林晓晓和周宇翔,像两束穿透阴霾的阳光。
“慰问伤员代表团驾到!”周宇翔推了推眼镜,手里拎着一袋看起来就很甜的富士苹果和一盒跳棋。林晓晓则安静地站在他身后,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手里提着那个熟悉的浅蓝色保温袋。
“你们……”陆星辰喉咙有点堵,赶紧侧身让他们进来。
林晓晓熟门熟路地走进客厅,将保温袋放在茶几上,声音平稳:“我妈炖了黄豆猪脚汤,说以形补形。”接着,她像个小秘书一样,从书包里拿出各科笔记本,摊开,用铅笔指着上面用红笔标出的重点,“这是这几天语文的新课文解析和需要背诵的段落。数学讲到了小数除法,例题和关键步骤在这里。英语是新单元单词和对话,我录音了,你可以跟着读。”
她的条理清晰,一如既往,仿佛他不是在家养伤,只是换了个地方上课。
周宇翔则已经像个主人一样在沙发上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拿起一个苹果在手里抛着,开始了他标志性的“慰问”:“陆星辰同志,根据我的现场重建和动力学分析,你当时在最后三步的步频提升了百分之十五,导致重心前倾角过大,脚踝承受了超越极限的扭力。简单说,就是——赢昏了头。”
陆星辰抓起手边的靠枕扔过去:“周宇翔你是不是找打!我都这样了你还分析!”
周宇翔笑着躲开,把苹果塞到他手里:“吃你的苹果吧,补充维生素,促进骨骼愈合,这是科学。”他又拿起那盒跳棋,“鉴于你目前行动不便,我们就进行一些低强度的脑力劳动吧。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算无遗策’。”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放学后,林晓晓和周宇翔的到来成了陆星辰最大的期待。林晓晓是“后勤部长”兼“学业指导”,除了汤和笔记,她后来还带来了几本陆星辰可能会感兴趣的冒险小说,并在他烦躁得看不进书时,会放下自己的作业,给他念上一段。她的声音平静清澈,像溪水流过卵石,奇异地抚平了他的焦躁。
周宇翔则是“娱乐总监”兼“战略顾问”。他带来的不止跳棋,还有飞行棋、军棋,甚至是一副围棋。他下棋时嘴上从不闲着,从棋局引申到“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又从陆星辰摔跤引申到“欲速则不达”的哲理。陆星辰虽然十局里要输掉八局,但在这种“寓教于乐”的斗嘴和厮杀中,时间过得飞快,笑声充满了整个客厅。
有一次,陆星辰看着自己腿上厚重的石膏,突发奇想:“这东西光秃秃的真难看。”周宇翔立刻响应,从书包里掏出彩色马克笔:“来来来,艺术家周先生为你量身定制!”他在石膏上画了一个龇牙咧嘴的卡通形象,旁边写上“倒霉蛋陆星辰在此”。林晓晓看着,抿嘴笑了笑,也拿起笔,在空白处小心翼翼地画了一颗小小的、蓝色的星星。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陆星辰愣了好一会儿,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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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的静养期结束,陆星辰终于拆掉了石膏,虽然走路还有点小心翼翼,但总算重返了校园。他发现,经过这段“与世隔绝”的日子,一些东西似乎悄然改变了。
他不再像受伤前那样,总是下意识地去寻找楚月的身影,或者急于融入她所在的那个热闹圈子。他依然会觉得楚月活泼可爱,会和她正常说笑,但那种迫切想要靠近、想要证明什么的冲动,仿佛被这两周安静而充实的陪伴冲淡了。
他和周宇翔的关系变得更加铁磁,课间经常勾肩搭背地讨论着只有他们才懂的“科学梗”和游戏攻略。而他和林晓晓之间,那条因楚月出现而产生的细微裂痕,似乎在病床前的汤羹、笔记和那颗石膏上的蓝色星星里,被悄然修补,甚至变得更加坚韧。他依然是那个会因为她一个平静的眼神而收敛吵闹的陆星辰,而她,似乎也重新接纳了这只偶尔会迷路、但终究会回来的“跟屁虫”。
秋天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温暖而明亮。陆星辰看着旁边认真记笔记的林晓晓,又回头看了看正对着他挤眉弄眼的周宇翔,忽然觉得,四年级的这场意外,好像……也不全是坏事。它让他更清楚地看到了谁才是无论晴雨、都会带着汤和跳棋出现在他身边的人。
成长的路上,总会有摔倒和停滞。但幸运的是,他拥有两份截然不同却同样珍贵的陪伴:一份是安静流淌的溪水,温柔坚定;一份是喧闹跳跃的阳光,驱散阴霾。这两股力量,正支撑着他,一步步走向更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