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最后一周在绵绵细雨中开始。周一清晨，陆星辰撑着伞走进校园时，雨丝在伞面上敲出细密的节奏。教学楼在雨幕中显得朦胧，只有示范基地的玻璃幕墙清晰如常——昨夜离开前，他与林晓晓仔细检查了每一扇窗的密封性。
推开展厅大门，柠檬味的清洁剂气息扑面而来。林晓晓已经到了，正站在控制台前查看系统日志。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帽子松松地搭在肩头，显得比平时柔和。
“安全日志很干净，”她头也不回地说，手指在触摸屏上滑动，“网安中心加了新的防火墙。”
陆星辰放下伞，走到她身边。屏幕上跳动着实时监控数据，每个连接请求都被严格审查。上周末的攻击事件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正在慢慢扩散——学校召开了网络安全会议，市教育局派人来调研，甚至本地媒体都打来了采访电话。
但他们最在意的不是这些。
“算法加固完成了百分之八十。”陆星辰调出另一组界面，上面显示着导航核心代码的修改进度。攻击事件暴露的漏洞成了改进的契机，过去三天，他们几乎重写了三分之一的路径规划算法。
林晓晓点头，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纸质页面上是她手绘的算法架构图，密密麻麻的标注像星图般展开。“这里，”她指着某个节点，“原来只考虑了最短路径，现在加入了安全权重。”
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他们并排坐在控制台前，一个调试代码，一个验证数据。服务器稳定运行的嗡鸣声成了背景音，偶尔有键盘敲击声穿插其间，像某种默契的对话。
上午十点，物理竞赛的集训课照常进行。教练走进教室时带来了一套新题：“这是从攻击事件中获得的灵感——信息安全中的物理原理。”
题目涉及电磁屏蔽、信号加密甚至量子密钥分发。陆星辰解题时，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示范基地服务器被攻击时的数据流图。那些抽象的公式突然有了具体的意义，就像星图导航从理论变成了手中真实可触的设备。
课间，林晓晓没有离开座位。她在草稿纸上画着新的系统架构，笔尖沙沙作响。陆星辰起身去接热水，自然地带上了她的杯子。回来时，看见她正在给草图上的一个模块画上星形标记——这是他们之间表示“重点”的暗号。
“想到了新的验证机制？”他放下杯子，热气氤氲上升。
“双向认证，”她在星形旁写下注释，“像握手，需要双方确认。”
这个简单的比喻让复杂的原理突然清晰。他们就这样讨论着，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从云层缝隙漏下，在课桌上投出晃动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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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示范基地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市教育局的调研小组。带队的是位戴眼镜的中年女士，说话温和但问题犀利。
“攻击事件对系统实际运行有影响吗？”她问，目光扫过展厅里的每台设备。
陆星辰调出实时运行数据：“没有影响。攻击被拦截在系统外层，核心数据始终安全。”
林晓晓补充道：“而且我们借此机会改进了系统。现在的版本比之前更安全。”她演示着新的加密通信模块，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像一首严谨的诗。
调研小组仔细查看了安全日志、备份机制和应急预案。那位女士最后说：“你们做得比很多专业机构都好。”离开前，她在留言簿上写下：“在年轻一代身上看到了科技的未来。”
送走调研组，展厅恢复了安静。陆星辰靠在控制台边，长长舒了口气。林晓晓递来一瓶水，瓶身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累了？”她问，自己也拧开一瓶。
“有点，”他诚实地说，“但值得。”
他们坐在展厅入口处的长椅上，看着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雨后的校园格外清新，梧桐树叶上的水珠闪着光。远处有班级在上体育课，隐约传来哨声和欢笑。
“决赛还有两周。”林晓晓突然说。
陆星辰点头，从书包里拿出复习计划表。纸上详细列出了每一天的安排，从早晨六点半到晚上十点，精确到每个小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计划——旁边还有一份笔迹不同的表格，两份计划在重要节点上高度重合。
“周三要模拟考，”她指着某个标注，“教练说难度会接近决赛。”
“那就周三之前完成系统加固。”他在相应位置做了标记。
这种默契已经不需要过多言语。他们都知道什么时间该做什么，就像导航系统知道何时该转弯，何时该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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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他们开始最后阶段的系统测试。修复后的导航机器人需要重新校准所有传感器，这是个精细活。陆星辰半跪在地上调试红外测距仪，林晓晓在控制台记录数据。
“左前方传感器，响应时间0.05秒，正常。”
“右侧超声波，探测距离2.5米，正常。”
“陀螺仪校准完成，误差小于0.1度。”
一项项数据在暮色中确认，一项项功能在灯光下验证。当最后一个测试通过时，窗外已经繁星点点。示范基地的灯光自动调到了夜间模式，柔和的光线让展厅显得温暖。
“完成了。”林晓晓放下记录板，声音里带着疲惫，也带着满足。
陆星辰站起身，膝盖因为久跪有些发麻。他活动了一下腿脚，走到窗边。校园里的路灯已经亮起，晚自习的教室窗口透出整齐的光块。
“去吃饭？”他问。
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笔记本电脑、记录本、各种线缆，每一样都仔细收好。这是三年养成的习惯——实验室的整洁是安全的基础。
食堂里人不多，这个时间大部分学生已经吃过了。他们要了两份简餐，找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夜色中的校园宁静安详，与上周末的紧张仿佛是两个世界。
“我在想攻击者到底是谁。”林晓晓突然说，筷子在餐盘里无意识地拨动。
陆星辰沉默了一会儿。“网安老师说可能是商业间谍，”他压低声音，“我们的系统虽然公益，但技术思路有价值。”
“所以我们要更小心。”
“也要更强大。”
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保护成果的最好方式不是藏起来，而是让它变得足够坚固，坚固到无惧任何挑战。
吃完晚饭，他们没有立即离开。陆星辰从书包里拿出物理习题集，林晓晓自然地接过一半。食堂的灯光下，他们安静地做题，偶尔低声交流。旁边有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很快又理解了——这是那对总是在一起学习的搭档。
晚上八点，他们收拾东西离开。走过操场时，夜风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白天的小雨让空气湿润，呼吸起来很舒服。
“明天见。”在分岔路口，林晓晓说。
“明天见。”陆星辰点头，看着她走向女生宿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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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清晨是个晴天。昨夜的风吹散了云层，天空蓝得透彻。陆星辰走进教室时，阳光正斜射在林晓晓的课桌上——她在整理昨天的笔记，晨光在她的笔尖跳跃。
今天的课程安排得很满。上午两节物理一节数学，下午还有化学实验。但课间时分，他们还是会抽空讨论系统的事。
“备份机制可以再加一层，”数学课后，林晓晓在草稿纸上画着结构图，“就像同心圆，一层套一层。”
陆星辰接过来，在图上添加了几个节点：“这里用冗余校验，这里用加密存储。”
前后桌的同学偶尔会探头看，但那些复杂的图表对他们来说就像天书。只有这两个人，在喧闹的课间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只有彼此能懂的语言交流。
下午的实验课在化学实验室进行。今天的课题是溶液的导电性，仪器和试剂摆满了实验台。陆星辰和林晓晓自然组成一组，配合得像做过无数次一样——他架设装置，她配制溶液；他记录数据，她分析结果。
“电阻率与浓度成反比，”林晓晓看着仪表读数，“但非线性。”
陆星辰在记录本上画着曲线：“临界点在这里，之后变化趋缓。”
化学老师走过他们身边，看了会儿实验过程，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有些东西不需要表扬，优秀的习惯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实验结束后的清洁工作，他们也是最后完成的。每一件玻璃仪器都洗净擦干，每一个试剂瓶都放回原处。实验室的规矩和示范基地一样——从哪里拿的，放回哪里去；使用过的，恢复原状。
这种严谨或许来自科技训练，或许来自性格本身。但无论如何，它已经成了他们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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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的模拟考如约而至。竞赛教练亲自监考，教室里的气氛比平时更凝重。试卷发下来时，陆星辰深吸了一口气——题目难度果然提升了，最后一题甚至涉及了尚未在课堂讲授的相对论。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紧张。笔尖在纸上流畅移动，公式从脑海中自然涌出。那些深夜的钻研、反复的推演、无数次的讨论，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解题的力量。
做到最后一题时，他停顿了一下。题目要求计算接近光速时的时空弯曲，这需要用到洛伦兹变换。他想起上周与林晓晓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她当时提出了一种巧妙的几何解法。
笔尖重新动起来。他用她的方法建立模型，再结合自己的计算，得出了一个简洁优美的解答。交卷时，他看见林晓晓也刚好放下笔，两人目光相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自信。
考后分析在下午进行。教练逐一讲解题目，到最后一题时，他特意点了他们的名：“这道题有两种主流解法，但你们俩用了一种更巧妙的。”
黑板上出现了两种不同的解题过程。一种是标准的代数推导，复杂但严谨；另一种是几何化处理，直观而优美。前者是陆星辰的，后者是林晓晓的。
“而且，”教练指着最终答案，“你们的结果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路径不同。”
教室里响起低低的赞叹声。陆星辰转头看向林晓晓，她微微低头，耳尖有些发红。这是她紧张或不好意思时的表现，很少见，但很真实。
放学后，他们照例去了示范基地。模拟考结束了，系统加固完成了，似乎可以稍作休息。但两人都知道，真正的决赛还在前方。
“教练说我们配合得很好。”陆星辰一边检查设备一边说。
林晓晓正在整理安全日志，闻言顿了顿：“因为我们总在想着同样的事。”
这话简单，但真实。三年来的每一天，他们都在想着如何让导航系统更好，如何解决下一个问题，如何向更远的地方前进。目标一致，方向一致，脚步自然也会一致。
暮色再次降临时，他们完成了今天的维护工作。陆星辰锁好展厅大门，转身看见林晓晓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着天空。
五月的夜空清澈，繁星初现。银河的轮廓隐约可见，像一条淡淡的光带横跨天际。
“小时候，”她轻声说，“我以为星星真的是导航用的。”
“现在呢？”
“现在知道星星不能直接导航，”她转头看他，“但能指引方向。”
路灯在这一刻亮起，暖黄的光笼罩下来。陆星辰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她站在科技社门口，手里拿着湿漉漉的电路板，眼睛却亮得惊人。
时间过得真快，但又好像一切都没变。他们还在追求同样的梦想，只是走得比当时更远，看得比当时更清。
“回去吧，”林晓晓说，“明天还有课。”
他们并肩走下台阶，影子在灯光下拉长。校园里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教室的灯光一扇扇亮起，像给夜色点缀的星辰。
这个五月，有过风雨，有过挑战，但更多的是安静的积累。就像深流静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是持续不断的前行。而青春，就在这日复一日的坚持中，悄然成长，悄然强大。
远处传来隐约的钢琴声，不知是哪个音乐教室还在练习。旋律飘散在夜风里，温柔而坚定，像在诉说着什么，又像只是静静地存在。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但今夜，星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