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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然沉冤得雪、官复原职的旨意,如同一阵春风,吹散了笼罩在京城上空的阴霾。朝野上下,无人不晓这场风波以诬告者的身败名裂而告终。然而,只有寥寥几位身处权力顶端的人物,才能隐约窥见那平静湖面下,真正搅动风云、扭转乾坤的无形之手。

庆云宫内,夜凉如水。窗外寒星点点,映照着殿内摇曳的烛火,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朦胧而静谧的光晕。长宁公主屏退了所有侍女太监,只留下心腹染墨一人,侍立在侧。

她面前的紫檀木书案上,并未摆放寻常女儿家喜爱的诗词歌赋或女红针线,取而代之的,是几份用细密蝇头小楷抄录的文书,以及一张标记着密密麻麻红点的漕运路线图。

“殿下,北镇抚司刚送来的密函。”染墨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将一封用火漆严密封口的黑色信函,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殿内的寂静。

长宁公主头也未抬,依旧凝视着案上的舆图,指尖轻轻拂过运河沿岸的几个关键节点,语气平淡无波:“呈上来。”

染墨依言,将密函递到她手中。长宁公主接过,纤细的手指捏着那小巧的火漆印,微微用力,便将其完整取下。她展开信函,目光如炬,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清冷的眼眸中,时而闪过一丝了然,时而掠过一抹冰冷的厉色。

这封密函,正是北镇抚司根据她的指令,暗中调查所得的结果。函中详细记录了都察院御史刘文炳与其妹夫,淮安府清江浦钞关大使赵干之间的数十封密信往来,以及高达三千两白银的银钱输送记录。

信中内容,字字诛心。原来,陈景然推行的漕关新稽核法则,严格规范了漕运税收,堵塞了诸多漏洞,这便断了赵干等一批沿河钞关官吏借职务之便、盘剥商旅、中饱私囊的财路。赵干怀恨在心,遂重金贿赂身为都察院御史的大舅哥刘文炳,并联合了其他几个因新政而利益受损的地方钞关吏员,四处搜集所谓“证据”,最终由刘文炳出面,以“风闻奏事”为名,对陈景然发起了那场致命的弹劾。就连那在公堂上作伪证的工部小吏赵三、钱五,亦是赵干通过其在京的远房亲戚,以每人五十两白银的价格买通的。

“果然是他们。”长宁公主看完密函,将其轻轻放在案上,指尖在“赵干”、“刘文炳”的名字上缓缓点过,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却又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为了一己之私,竟敢构陷忠良,置朝廷法度于不顾,甚至妄图将本宫也牵扯进这污秽泥潭之中,真是胆大包天,罪不容诛。”

她并未如寻常女子般愤怒地拍案而起,也没有立刻拿着这份铁证去找父皇哭诉委屈。那样做,固然能一时解气,却未必能达到最佳效果,反而可能落人口实,显得她过于热衷介入朝堂纷争,有失身份。

长宁公主的行事方式,向来是谋定而后动,精准而致命。

她沉吟片刻,对染墨吩咐道:“染墨,你即刻通过影线,将这份密函中关于赵干贪污受贿、与刘文炳勾结的核心内容隐去北镇抚司的调查痕迹,以‘匿名’的形式,送到刑部侍郎周怀安的私宅书房。信件的措辞要恳切,要像是来自钞关内一个忍无可忍、决心揭露贪腐的正直小吏之手,切忌露出任何破绽。”

“是,殿下。”染墨躬身应道,心中对公主的缜密心思佩服不已。周怀安素有“铁面判官”之称,为人正直不阿,最是痛恨贪腐之事,将证据送到他手中,必然会得到处理。

长宁公主微微颔首,又道:“第二,你去安排一下,让我们安插在都察院的眼线,在明日的堂审上,当那两个作伪证的小吏赵三、钱五心神不定之际,‘无意间’向主审官透露,说赵三近日突然出手阔绰,不仅给家中添了良田,还买了两个丫鬟。此消息不必刻意,点到即止,让主审官自己去查,效果反而更好。”

“奴婢明白。”染墨应道,她清楚,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很可能成为压垮那两个贪生怕死之徒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两步棋,如同两记无形的重拳,精准地打在了整个案件的关键节点上。一方面,刑部侍郎周怀安拿到“匿名举报”后,定会顺藤摸瓜,很快查实赵干的贪腐行径以及他与刘文炳的深层勾结;另一方面,公堂之上,一旦主审官得知作伪证者家境异常,必然会对其证词产生怀疑,进而穷追猛打,迫使他们吐露实情。

整个过程中,长宁公主始终置身事外,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她没有为陈景然说过一句求情的话,也没有对调查过程进行任何形式的干预。她只是冷静地提供了最关键的信息,并巧妙地引导了事件的走向,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司法公正的自然结果,水到渠成。这份举重若轻的政治手腕,不仅成功保全了陈景然,维护了新政的推行,还顺带铲除了赵干、刘文炳这几个蛀虫,更重要的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沾惹上任何是非,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其智慧之深邃,对权力运用之娴熟,已远超旁人。

风波平息,真相大白。坤宁宫内,暖意融融。皇帝朱标与皇后常氏相对而坐,面前的红泥小炉上,一壶雨前龙井正冒着袅袅热气,茶香四溢。

“这个陈景然,倒是个沉得住气的。”朱标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欣赏,“面对如此弹劾,竟能做到临危不乱,证据准备得滴水不漏,应对也有条不紊,可见其心性之坚韧,是块可堪大用的好材料。经此一劫,非但没折了他的锋芒,反而更显其成色了。”

常皇后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秀眉微蹙,眼神中带着几分深思:“陛下所言极是,陈景然的表现,确实令人刮目相看。不过,臣妾心中却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陛下。”

“皇后但说无妨。”朱标放下茶盏,看向她。

“臣妾总觉得,此案能如此迅速地峰回路转,真相能如此顺利地水落石出,恐怕并非仅仅是刑部查案得力,以及陈景然自身准备充分那么简单。”常皇后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您想,那刘文炳背后指使之人的关键证据,来得未免太过‘巧合’,像是有人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最关键的时刻递出来。还有那两个作伪证的小吏,也出现得恰到好处,仿佛是有人特意安排,就是为了戳破他们的谎言。”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这背后,若说没有人运筹帷幄,臣妾实在难以相信。”

朱标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皇后的心思依旧细腻。朕又何尝没有察觉?只是……”他话未说完,但其中的意味已然十分明显。作为皇帝,他乐于见到朝堂之上能够保持一种动态的平衡与高效的运转,只要最终的结果有利于朝廷、有利于江山社稷,那么有些过程,他可以选择不去深究。

“长宁这孩子……”朱标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复杂难明,“这些年,她在宫中潜心学习,涉猎经史子集,甚至对朝堂政务也颇有见解,心思是越来越深,行事也越来越周全了。”

常皇后心中一动,接话道:“陛下英明。长宁这次用的方式,如此隐晦,如此高明,倒让臣妾这个做母亲的都刮目相看了。”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朱标,问出了心中最关键的问题,“陛下,经此一事,您觉得这陈景然,可堪为长宁的良配?”

朱标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庭院中那片被积雪覆盖的梅林,良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过身,看着常皇后,语气郑重地说道:“论才学,陈景然饱读诗书,又有务实之才;论能力,他推行新政,成效显着,且临危不乱;论心性,经此大难,依旧初心不改,坚韧不拔。这些,都属上乘。家世方面,虽不算显赫,但陈家世代为官,父亲陈瑄更是治水有功,也算得上清白书香门第。至于长宁的心意……”他微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又带着几分宠溺,“朕这个女儿,从小就眼光高,主意正。她既然如此费心费力地维护陈景然,想必是早已认定了他。”

常皇后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臣妾也是这么想的。臣妾观那陈景然,虽年少,却有担当,并非池中之物。长宁若是真心系于他,嫁给他或许比嫁入那些盘根错节、党羽林立的勋贵之家,更为妥帖。至少,他不会让长宁受委屈。”作为母亲,她最终考虑的,还是女儿的终身幸福。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默契与决断。陈景然,这个原本在他们驸马候选名单上还需进一步考察的年轻人,经过这场风波的严峻考验,以及长宁公主不动声色的鼎力护航,已然成功获得了朱标和常皇后的认可。

几日后,夜色渐深。皇宫深处的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朱标坐在龙椅上,面前摊着一叠关于运河漕运的奏章,正看得入神。他特意传旨,召长宁公主前来见驾。

长宁公主身着一袭素雅的淡紫色宫装,缓步走入御书房,敛衽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坐吧。”朱标放下手中的朱笔,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语气平和。

“谢父皇。”长宁公主依言坐下,姿态端庄,神情平静。

朱标看着女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运河漕关的新制,如今推行得颇为顺利,各地反馈都不错,这其中,陈景然功不可没。”他似是不经意地提起,目光却紧紧锁在长宁公主的脸上,观察着她的反应。

长宁公主垂眸,语气依旧平静无波:“父皇明鉴,陈章京能力出众,又肯实心任事,新政能有成效,乃是他应得的。此次他蒙此不白之冤,却能坚守本心,最终沉冤得雪,此乃朝廷之福,也是父皇英明,吏治清明之故。”

朱标看着她那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心中不禁暗叹。这女儿,真是越来越沉得住气了。他不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长宁,你且与朕说实话,你对这陈景然,究竟是如何看待的?”

长宁公主闻言,缓缓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丝毫闪躲,坦然地迎上朱标的目光,语气诚恳而坚定:“回父皇,儿臣以为,陈景然有经天纬地之才,行事务实肯干,为人清正廉洁,心性纯良坚韧,不仅是可造之材,更是……儿臣可托付终身之人。”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清晰而有力,没有丝毫女儿家的羞涩与扭捏。

朱标凝视着女儿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与决绝,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知道,这绝不是一时冲动的少女情怀,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权衡后的郑重选择。

“你可知道,选择他,意味着什么?”朱标语气严肃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凝重,“意味着你要远离那些勋贵世家的固有圈子,意味着他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能配得上你的公主身份,也意味着你们未来的生活,可能会面临更多的审视,甚至是非议。”

“儿臣知道。”长宁公主毫不退缩,迎着朱标的目光,语气从容而自信,“正因如此,儿臣才更看重他的本身。儿臣身为大明公主,不需要依靠联姻来巩固地位,也不需要借助夫家的势力来彰显自己。儿臣相信,以陈景然的才能,再加上儿臣的辅佐,我们能为父皇、为皇兄、为大明贡献力量。至于那些非议和挑战……”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抹与生俱来的骄傲与从容,“儿臣从出生之日起,便生活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何曾惧怕过这些?”

朱标看着女儿自信从容、光彩照人的脸庞,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份敢于打破常规、勇于追求内心所想的魄力,让他感到欣慰,又有些许感慨。他沉默了许久,心中的天平不断摇摆,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朱标朗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既然你心意已决,深思熟虑,朕……便依你。”

长宁公主闻言,心中猛地一松,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涌上心头,但她并未表现得过于激动,只是再次起身,深深一拜:“儿臣谢父皇成全!”

“起来吧。”朱标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温和,“不过,此事关乎皇家颜面,也关乎陈景然的前途,还需从长计议,寻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再昭告天下。陈景然那边,也还需要再历练一番,积累更多的功绩和声望,这样才能让朝野上下心服口服,也能让他将来更好地辅佐太子,担起更大的责任。”

“儿臣明白。”长宁公主恭敬地应道,她知道,父皇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支持和信任了。

庆云宫内,长宁公主回到自己的寝殿,站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唇角终于露出了一抹轻松而温柔的笑容。染墨端着一杯安神茶走进来,看到公主的笑容,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殿下,您终于心愿得偿了。”

长宁公主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目光依旧望着窗外的明月,语气轻柔而坚定:“这只是第一步,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们要走的,是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

总务衙门的值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案的文书卷宗。陈景然官复原职已逾旬日,肩上的担子却比往日更重了几分。漕关新制在他蒙冤期间虽遇波折,如今却借着他沉冤得雪的东风,推行得愈发顺畅。更兼其父陈瑄主持的运河全线疏浚工程已近尾声,后续的漕运调度、物资转运、乃至他力主尝试的海运线路试运行,桩桩件件,都需他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懈怠。

此刻,已近深夜,窗外风声呼啸,值房内却因炭盆烧得正旺,暖意融融。陈景然伏案疾书,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正核对着一批即将通过新疏浚运河及试运营海运线路,运往辽东前线的军械辎重清单。每一个数字、每一项物资,他都反复核对,不敢有半点差池,这关系到前线将士的性命,也关系到海运新政的初步成效。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似衙役或书吏那般急促,反而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韵律。随即,便是三下轻柔的叩门声,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进来。”陈景然头也未抬,以为是哪个勤勉的书吏送夜宵或急件来了。

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凛冽的寒气裹挟着雪粒子的清新气息涌入室内,让烛火猛地摇曳了几下。陈景然下意识地抬起头,待看清门口伫立的身影时,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掉落在铺着宣纸的案上,墨汁迅速晕染开来,在清单上留下一团乌黑的印记,他却浑然不觉。

门口,一位身披雪白狐裘斗篷的女子静立着,风帽的边缘勾勒出她清丽绝伦的侧脸轮廓,眉眼如画,气质清冷,不是长宁公主朱长宁,又是谁?她身后并未跟着浩浩荡荡的宫人队伍,只有贴身侍女染墨一人,安静地守在门外的廊下,如同一尊沉默的影子。

“殿……殿下?”陈景然心头巨震,连忙起身,慌乱地绕过书案,便要行跪拜大礼。他心中满是惊愕与不解:此时已近子时,风雪交加,公主为何会突然驾临这衙门的值房?这不合常理,也不合规矩。

“陈章京不必多礼。”长宁公主的声音响起,比平日里似乎柔和了些许,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几分女子的温婉。她抬手虚扶,目光却越过陈景然,扫过那堆满了文书、账册的书案,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这么晚了,还在为公务忙碌?”

陈景然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垂首恭敬地答道:“回殿下,是一批发往辽东的军械辎重,需核算清楚,明日一早便要上奏陛下,不敢有片刻耽搁。”

长宁公主微微颔首,迈步走近几步。她身上的狐裘斗篷上落着一层细密的雪花,在室内温暖空气的熏蒸下,正缓缓融化,水珠顺着斗篷的边缘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并未去看案上的文书,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陈景然的脸上,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和眉宇间难掩的疲惫,缓声道:“前番那场风波,委屈陈章京了。”

陈景然心中一暖,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涌上心头。他连忙道:“殿下言重了,微臣不敢当‘委屈’二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幸得陛下圣明,刑部与都察院秉公执法,方能还微臣一个清白。此乃朝廷之福,并非微臣一人之幸。”这话虽是官样文章,却也句句发自肺腑。

长宁公主却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雪花在灯光的映照下,如同无数白色的精灵,在空中狂舞。她背对着陈景然,声音清晰而平静地传来:“陈章京不必说这些场面话。刘文炳那等人的伎俩,若非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澄清真相,你以为这场冤屈,真能如此轻易洗刷?”

陈景然浑身一僵,沉默了。他岂能不知?那封恰到好处出现在刑部侍郎手中的“匿名举报信”,那些精准指向作伪证小吏破绽的“无意间”的消息……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痕迹。他不是愚钝之人,心中早有猜测,只是不敢、也不能点破。此刻公主亲口提及,他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一股混杂着感激、敬佩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他胸中激荡。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对着那窈窕而挺拔的背影,深深躬身道:“微臣……多谢殿下暗中回护之恩。此恩此德,景然没齿难忘。”这一声道谢,他说得无比郑重,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他内心最真挚的情感。

长宁公主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着她清丽的容颜,那双深邃的凤眸中,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本宫并非为了你一人。”她语气平静,依旧带着惯有的清冷,“新政关乎国计民生,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安危,不容许任何宵小之辈肆意破坏。你是推行新政的得力干将,护你,便是护住了新政的根基,护住了天下百姓的福祉。”

这话冠冕堂皇,滴水不漏,任谁听了都只会觉得公主深明天下,以国事为重。但陈景然却从她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偏袒。若仅仅是为了新政,她大可不必如此费心费力,更不必在这风雪交加的深夜,亲自来到这简陋的值房,与他说这些私话。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炭盆中木炭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窗外风雪呼啸的声音。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悄然流转,如同空气中浮动的、若有似无的暗香。

陈景然看着灯下公主那清冷绝俗的容颜,往事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初次在文渊阁的“偶遇”,她对他绘制的舆图赞不绝口;梅园中的促膝长谈,她询问他对新政的看法,悉心指点;他蒙冤期间,那碗悄然送来的、温热的汤面;以及这场风波中,她不动声色间便扭转乾坤的能力……

过往的点点滴滴,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河,最终冲破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那份压抑已久的、混杂着敬仰、感激与爱慕的情愫,在这场大雪的催化下,再也无法抑制。

他撩起官袍的下摆,“噗通”一声,屈膝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这个动作,并非君臣之间的大礼,而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与郑重。

长宁公主眸光微动,清丽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也没有不悦,只有一种了然于胸的平静,她并未开口阻止。

“殿下,”陈景然抬起头,目光灼灼,不再有丝毫的回避与怯懦,直直地撞入那双他既敬畏又倾慕的凤眸中,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有力,“微臣知道,此言一出,便是僭越之罪,或许万死难辞其咎。但历经这场风波,有些话,若再不说出口,恐将成为微臣终身之憾。”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接下来的话语中:“殿下乃天潢贵胄,金枝玉叶,才智超群,风华绝代。微臣本是凡夫俗子,如地上之尘泥,天上之微末星辰,与殿下相比,云泥之别,本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然,殿下多次垂询政事,对微臣悉心指点,乃至在危难之际,暗中出手相助……微臣非木石,岂能无知无觉?殿下于微臣,如暗夜中的明灯,照亮前行之路;如寒冬中的暖炭,温暖孤寂之心。这份敬仰之情,感激之意,早已在微臣心中化为了刻骨铭心的倾慕之思,深深铭刻于五内之中,无法磨灭。”

他一口气说完,心中如同擂鼓般狂跳不止,紧张得几乎要窒息。他将自己最隐秘的心事,毫无保留地剖白在这位尊贵的公主面前,是福是祸,他已全然不顾。他只知道,他必须说出来,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份藏在心底已久的情感。

长宁公主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她看着跪在眼前的青年,他俊朗的脸上满是真诚与紧张,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那份毫不掩饰的爱慕,如同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没有立刻叫他起身,也没有用公主的身份去斥责他的冒犯,只是缓缓地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陈景然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冷而独特的馨香,近到能看到她眼睫毛上细微的绒毛。

“陈景然,”她轻轻唤着他的全名,“你可知晓,你今日这番话,若是传扬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微臣知道。”陈景然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坚定而决绝,“轻则罢官夺职,流放边疆;重则……但微臣,无怨无悔!”

“起来吧。”长宁公主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

陈景然心中一颤,缓缓起身抬起头,再次撞入她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清冷,反而像是藏着一片深邃的星空,神秘而迷人,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你的心意,本宫知道了。”长宁公主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柔和,“你且记住,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从今往后,在外人面前,你依旧是总理衙门的陈章京,我依旧是协助太子理政的长宁公主。一切,如常。”

陈景然心中一沉,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难道……殿下只是不愿追究他的冒犯之罪,才说这样的话来安抚他?

“至于你的倾慕之心,”她微微顿了一下,清冷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宛如雪后初霁的第一缕阳光,微弱却足以温暖人心,“本宫……准了。”

“准……准了?”陈景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激动,出现了幻听。这简单的两个字,如同天籁之音,在他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的心意并非一厢情愿的妄想,意味着他得到了殿下的回应?

“不过,”长宁公主的语气微微一转,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清冷与威严,“你要清楚,路要一步一步走。你的才华,需要用在为国效力的实处;你的位置,需要靠自己的功绩去站稳。本宫能为你做的,是为你提供一个相对公正的平台,让你的才能得以施展,而非直接将你捧上青云之巅。你可明白?”

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淹没了陈景然,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他再次深深躬身,声音因激动而哽咽,却充满了坚定:“微臣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景然……铭感五内!景然必当竭尽全力,效忠陛下,推行新政,不负……不负殿下的期望与厚爱!”

长宁公主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泪光和坚定,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她微微颔首,语气再次柔和下来:“很好。天色已晚,雪大路滑,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处理公务。”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优雅地走向门口。白色的狐裘斗篷在灯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融入了门外茫茫的风雪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一室清冷的馨香。

陈景然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值房内,久久无法回神。窗外的风雪依旧呼啸,寒意刺骨,他的心却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沸水中,炙热而激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公主身上那独特的馨香,耳边不断回响着她那声轻描淡写却又重若千钧的“准了”。

他缓缓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公主鸾驾离去的方向。雪地上,那浅浅的车辙印很快便被纷飞的大雪覆盖,了无痕迹。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从今夜起,他陈景然的人生轨迹,将不再是一条孤独的直线。他的心中,有了新的牵挂,新的目标,以及一份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信念。

前路漫漫,或许仍有无数的风雨与挑战等待着他们。但此刻,心意已明,彼此已许,便足以让他们携手并肩,无畏前行。 雪,依旧在下,却仿佛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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