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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彻底撕开灰蒙蒙的晨雾时,凹山村像一条被狠狠抽了一鞭子又瘫软下来的老狗,湿淋淋地趴在泥泞里喘息。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暴雨,把村子洗刷得面目全非,也把人心冲刷得七零八落。

李花几乎是扑到自己院门口的。泥水糊满了她的裤腿,溅在套在外面的那件宽大粗布褂子上,留下深一块浅一块的污迹。褂子上那股子混合了烟草、汗味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气息的味道,此刻如同烙印般紧紧包裹着她,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肉跳。她颤抖着手去推院门,门轴发出干涩的“吱呀”声,门竟然没闩!

“孙壮!孙壮!” 李花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冲进院子。堂屋门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一股冰冷的潮气扑面而来,没有半点人气。

心,瞬间沉到了冰窖底。最后那点微弱的希望也熄灭了。孙壮没回来!他真的丢了!巨大的恐慌和昨夜累积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湿棉被,兜头盖脸地将她罩住,压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冰冷的门框,指甲深深抠进朽木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虽然孙壮不是她亲生,但是这孩子始终没有长开。她心疼这孩子。就在这时,隔壁王婶子那张胖乎乎、总带着点打探意味的脸,从她家院墙的豁口探了出来。

“哎哟!李花!你可算回来了!”王婶子的嗓门又尖又亮,像把锥子,瞬间刺破了清晨的寂静,“你这一晚上跑哪儿去了?吓死个人了!孙壮……”

李花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王婶子:“孙壮?你看见孙壮了?”

“看见啦!昨儿半夜,雨正大的时候!”王婶子拍着大腿,唾沫星子横飞,“哎哟喂,你是没瞅见!你家孙壮光着个膀子,浑身淋得透透的,就在村口那棵老槐树底下打转,嘴里还呜呜啦啦地喊着‘娘’,‘娘’!跟丢了魂儿似的!那大雷轰隆轰隆的,可吓死人了!要不是我家那口子胆子大,硬是把他给拽了回来……”

李花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孙壮!她的傻儿子!在那么大的雨里,光着身子找她!巨大的后怕和揪心的疼让她浑身筛糠般抖起来。

“那……那他现在……” 她声音抖得不成调。

“在我家柴房里窝着呢!”王婶子朝自家院子努努嘴,“裹着我给的一条破毯子,睡得跟死猪似的!叫都叫不醒!你说你这当娘的,大半夜跑哪儿去了?把个傻儿子扔雨地里,心可真够大的!” 她的话像裹着蜜糖的刀子,表面是关心,内里全是扎人的刺,目光还意有所指地扫过李花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一看就是男人穿的宽大褂子。

李花的脸“腾”地一下烧着了,一直红到耳根。王婶子那探究的眼神,像无数根针扎在她身上。她下意识地裹紧了那件惹眼的褂子,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去。“谢……谢谢王婶子……” 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再也顾不得什么,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王婶子家的院子,直奔角落那间堆放杂物的柴房。

柴房的门虚掩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干草的气息混合着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下,孙壮高大的身躯蜷缩在角落一堆松软的干草垛上,身上胡乱裹着一条灰扑扑、看不出原色的旧毯子。他睡得极沉,发出粗重的鼾声,脸上还沾着干掉的泥道子,嘴唇微微张着,嘴角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印子。

看着他这副毫无防备、安然酣睡的模样,李花紧绷了一整夜、几乎断裂的神经,终于“啪”地一声彻底松懈下来。巨大的酸楚和失而复得的庆幸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堤坝。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孙壮冰凉粗糙的脸颊。

“壮啊……娘的壮啊……”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泥污,无声地滑落。她伏在干草垛边,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呜咽在狭窄的柴房里低徊,像受伤母兽舔舐幼崽时发出的悲鸣。所有的恐惧、委屈、后怕,还有那无法言说的、与身上这件褂子紧密相连的羞耻与荒唐,都在这无声的痛哭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哭孙壮的傻,哭自己的苦,也哭昨夜那场如同偷来的、炽热又注定见不得光的露水情缘。王长顺那声沉沉的“露水姻缘”,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外传来王婶子刻意拔高的、带着某种宣告意味的喊声:“李花啊!人给你找着了,赶紧弄回去拾掇拾掇!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回头记得请我家那口子喝一盅啊!他可是你家孙壮的救命恩人!”

这声音像冷水,猛地浇醒了沉浸在悲恸中的李花。她打了个激灵,慌忙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泥污。天亮了!她不能倒下!孙壮需要她,莲花和守兔还生死未卜!还有……她低头看着身上这件刺眼的褂子,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再次攫住了她。必须处理掉它!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用力推了推沉睡的孙壮:“壮,醒醒!壮!跟娘回家!”

孙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李花,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来,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娘!嘿嘿……娘回来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毯子滑落,露出结实的胸膛。

李花赶紧帮他把毯子裹好,连拖带拽地把他从草垛上扶起来:“走,跟娘回家!给你弄热乎饭吃!”

扶着孙壮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自家院子,李花立刻反手闩紧了院门,仿佛要将外面所有的窥探和流言都隔绝在外。她把孙壮安置在堂屋的破椅子上,胡乱找了件孙壮的干衣服塞给他:“快,自己换上!娘去烧水!”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旁边自己睡觉的小里屋。

门一关,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心脏还在狂跳。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散发着王长顺气息的粗布褂子上,昨夜那些疯狂纠缠、令人窒息的画面,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清晰的细节,不受控制地汹涌回放——他粗糙的手指如何抚过她的皮肤,沉重的喘息如何喷在耳边,还有那一次次的梦幻

一股强烈的燥热瞬间席卷全身,脸颊烫得吓人。她猛地甩头,想要甩掉那些不堪的画面。可是怎么甩都甩不掉,就像泥水。太阳出来就该干的!她颤抖着手,近乎粗暴地扯开褂子上的布扣,仿佛那布料是烧红的烙铁。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昨夜留下的几处隐秘的、带着淤青的指痕和吮痕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刺痛又清晰地提醒着她发生过什么。

羞耻、慌乱、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留恋……复杂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滚。她飞快地将那件惹火的褂子脱下来,胡乱揉成一团,像捧着个烫手山芋,在狭小的屋子里团团转。藏哪儿?塞进炕洞?不行,万一烧不干净留下痕迹……压在箱子最底下?更不行,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她急得额头冒汗,最后心一横,一把拉开墙角那个破旧的、用来放杂物的矮柜门,将褂子狠狠塞进了最深处一堆破布烂棉花底下,又胡乱扯了些杂物盖在上面,用力压了压柜门,仿佛这样就能把昨夜的一切彻底封存。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冰凉的空气刺激着她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她这才感到彻骨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疲惫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她需要热水,需要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洗掉这一身的泥泞、泪痕,还有……那个男人留下的所有气息和印记。

刚走出里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和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哭腔的喊叫:“李花婶子!李花婶子!开门啊!我是翠花!”

后山,那处狭窄逼仄的山洞。

渗入的寒气如同无数冰冷的针,无孔不入地刺穿着洞内每一个人的骨髓。时间在死寂的黑暗中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莲花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冷的岩石角落,身体抖得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每一次细微的摩擦都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带走所剩无几的热量。

另外两个妇女早已支撑不住,互相紧紧依偎着,头靠着头,在极度的寒冷和疲惫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发出微弱而不均匀的鼾声。

昏黄的手电光柱被李守兔调到了最微弱的状态,勉强映亮他脚下巴掌大的一小块地方。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同样冻得嘴唇发青,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团稀薄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他不敢睡,必须保持警惕,留意洞口的动静和洞内的情况。

莲花的视线,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次又一次地、不受控制地飘向李守兔的方向。微弱的光线下,他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眉头深锁,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水珠顺着刚硬的下颌线无声滑落。那紧锁的眉头里,压抑着沉重的担忧,还有一种莲花能清晰感受到的、深沉的疲惫和……某种极力克制的焦灼。那焦灼,像一点微弱的火星,落进她早已被寒冷和绝望冻结的心湖,瞬间点燃了压抑已久的、滚烫的渴望。

她太冷了,冷得血液都要凝固。身体深处某个地方,却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因为昨夜那场未尽的绮梦,因为此刻这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绝望处境,燃起了一簇邪火。这火与刺骨的寒冷在她体内疯狂撕扯、交战。理智的堤坝在摇摇欲坠。她想起那天山坡上他滚烫的胸膛,笨拙却有力的拥抱,想起自己是如何不顾一切地献出第一次……那些画面此刻在冰冷的黑暗中变得无比清晰而灼热。

“守兔哥……” 莲花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浓重的鼻音,在死寂的山洞里微弱地响起,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李守兔猛地一震,像被什么东西烫到,倏地转过头。微弱的光线下,他撞进了莲花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温顺和遮掩,只剩下赤裸裸的、被寒冷和某种更炽热的东西煎熬着的脆弱和渴望。水光在她眼中剧烈地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她像一只濒临冻毙的小兽,绝望而贪婪地望着唯一的热源。

“我……我冷……” 莲花的嘴唇哆嗦着,破碎的音节带着哭腔,“好冷……骨头缝里都结冰了……守兔哥……我快冻死了……” 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在沾满泥污的脸上冲出两道湿痕。她不再掩饰,不再顾忌旁边昏睡的两人,所有的矜持和理智在求生的本能和汹涌的情感面前土崩瓦解。

李守兔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他看到了莲花眼中那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火焰,那是一种混合着绝望、依赖和赤裸裸情欲的火焰。理智在疯狂地呐喊:不行!还有人在!不能!一步错,步步错!他猛地别开脸,手电光柱慌乱地移开,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干涩而急促:“忍……忍忍!雨快停了!再忍忍!” 他像是在说服她,更像是在警告自己。

“我忍不了……” 莲花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身体因为寒冷和某种激烈的情绪而剧烈地颤抖着。她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他,而是扑倒在自己冰冷的手臂上,将滚烫的额头死死抵在粗糙的岩石上,压抑地呜咽起来,“太冷了……太冷了……守兔哥……你抱抱我……就抱一下……暖和暖和……行不行?求你了……” 那呜咽声不大,却像带着钩子,直直地钩进李守兔心底最深处、最禁忌也最柔软的地方。

山洞里只剩下莲花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和另外两人微弱的鼾声。那呜咽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李守兔紧绷的神经。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保持清醒。他不敢看她,不敢听她。可那声音,那绝望的哀求,如同魔咒般钻进他的耳朵,钻进他的心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莲花的呜咽渐渐低了下去,身体蜷缩得更紧,颤抖却更加剧烈,仿佛随时会在这极度的寒冷中停止呼吸。李守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单薄颤抖的背影,那背影在昏暗中显得如此无助,如此……需要他。

终于,那道名为“理智”的堤坝,在极度的寒冷、黑暗的压迫和那绝望的哀求声中,轰然崩塌!

李守兔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蛮劲,带倒了脚边一块小石头,发出“咕噜”一声轻响。他几步跨到莲花身边,蹲下身,带着薄茧的、同样冰冷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抓住了莲花那几乎冻僵的、冰冷刺骨的手臂!

莲花浑身剧震,呜咽声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黑暗中,她看不清李守兔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惊人力量和滚烫的温度(那温度或许更多来自他内心的火焰)。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反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里。

没有言语。李守兔手臂用力,猛地将莲花从冰冷的地上拽了起来!莲花站立不稳,带着一身寒气,踉跄着直接撞进了他同样湿冷的怀里!

冰冷的身体骤然撞在一起,激得两人同时一个哆嗦。但下一秒,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强大的暖流瞬间在紧密相贴的胸膛间滋生、奔涌!李守兔的双臂如同铁箍般,猛地收紧,将莲花娇小冰冷的身躯死死地、密不透风地勒进自己怀里!他的下巴重重地抵在莲花冰凉的发顶,胸膛剧烈地起伏,灼热的气息喷在莲花的头顶,带着粗重的喘息。

莲花的脸颊紧贴着他同样湿冷的衣襟,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擂鼓般狂跳的心脏,那强健肌肉的轮廓,还有那勃发的、滚烫的生命力!巨大的暖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瞬间将她淹没。她贪婪地汲取着这来之不易的温暖,冰冷的双手本能地环抱住李守兔精壮的腰身,隔着湿透的衣物,感受着他后背紧绷的肌肉线条。她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发出一声满足又带着无尽委屈的、如同小兽般的喟叹。

两人就这样在昏暗中紧紧相拥,如同两株在暴风雪中互相依偎取暖的藤蔓。冰冷的湿衣紧贴着皮肤,摩擦间带起细微的电流和令人心悸的暖意。彼此的体温在绝望的寒冷中奇迹般交融、升腾。山洞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交错的喘息声,还有那两颗紧紧相贴、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另外两个妇女的鼾声似乎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莲花的身体渐渐不再那么僵硬,冰冷的四肢百骸在男人滚烫的怀抱里一点点复苏。然而,这单纯的取暖很快变了味道。李守兔身上那股混合着泥土、汗水和强烈男性荷尔蒙的气息,霸道地钻进她的鼻腔,点燃了她体内压抑已久的、更深层的火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箍在自己腰背上的手臂越来越用力,越来越让她感觉到世界都在旋转。

一股强烈的悸动混合着酥麻的电流瞬间窜遍莲花的四肢百骸。她浑身一颤,环抱着李守兔腰身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身体深处涌起一股陌生的、让她既害怕又渴望的空虚和湿润。她微微仰起头,黑暗中,她看不清李守兔的脸,只能感受到他喷在自己额发上那越来越灼热、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像一头即将挣脱束缚的野兽。

“守兔哥……” 莲花的声音带着情动的颤音,像猫儿一样轻挠着他的心尖。她试探性地、微微扭动了一下腰肢。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李守兔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闷哼!箍在莲花腰背上的手臂猛地爆发出千钧之力,将她整个人更狠、更深地按向自己!同时,他滚烫的唇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气息,狠狠地、精准地压了下来,瞬间攫取了莲花微张的、冰冷的唇瓣!

“唔……” 莲花的惊呼被彻底封堵在喉咙里。

这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山洪爆发般的席卷!带着积压已久的情欲、劫后余生的狂乱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李守兔的舌如同攻城掠地的凶器,粗暴地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她不想躲避,也感觉躲避不了,只能配合。带着浓烈的烟草味和泥土的气息。他的大手也不再满足于仅仅环抱,而是粗暴地在她湿冷而曲线玲珑的后背上揉搓、按压,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莲花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和顾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激情彻底焚毁。她只觉得自己像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小舟,被抛上高高的浪尖,又狠狠摔下。强烈的窒息感和灭顶的快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瘫软,只能本能地、生涩地回应着这掠夺般的吻,双手无助地攀附着他宽厚坚实的肩膀,指甲隔着湿透的布料深深陷进他的皮肉里。

两人在冰冷的山洞里疯狂地拥吻、纠缠,身体摩擦着湿冷的石壁,发出窸窣的声响。粗重的喘息、唇舌交缠的水声、衣物摩擦的窸窣,交织成一曲原始而绝望的乐章,几乎要尖叫出声的强烈电流。

就在这濒临失控的边缘,旁边昏睡的一个妇女似乎被这异常的动静惊扰,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翻了个身。

这细微的声音如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

李守兔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他箍在莲花腰背上的手臂瞬间变得僵硬如铁,那狂暴的吻也戛然而止。他粗重灼热的呼吸喷在莲花脸上,胸膛剧烈起伏,黑暗中,他死死地盯着莲花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未退的情欲、惊悸,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懊悔和恐惧!

莲花也僵住了,攀附在他肩上的手无力地滑落。巨大的羞耻感和冰冷的现实瞬间将她从情欲的云端狠狠拽回。她猛地低下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后怕和无处遁形的羞耻。旁边还有人!她们随时会醒!

死寂。山洞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和刺耳。刚才那场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疯狂,被硬生生掐断,留下满地冰冷的灰烬和令人窒息的尴尬。

李守兔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臂,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心悸的距离。他别开脸,不敢再看莲花,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对……对不起……”

莲花低着头,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冰冷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抵挡住那灭顶的羞耻和失落。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脸埋得更深,肩膀微微耸动着。山洞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昨夜未尽的绮梦,在这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以这样一种激烈又狼狈的方式,被彻底碾碎在了现实的冰冷岩石上。那点偷来的暖,终究没能抵御住这蚀骨的寒。“李花婶子!开门啊!是我!翠花!” 带着哭腔的拍门声越来越急,几乎要把那并不结实的木板门拍散架。

李花心头猛地一跳,翠花?她怎么来了?难道……难道守兔和莲花有消息了?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胡乱地抹了把脸,压下纷乱的心绪,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院门边,拉开了门帘。

门一开,翠花那张年轻却写满惊惶和泪痕的脸就撞了进来。她浑身也湿透了,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婶子!守兔哥……守兔哥他……”翠花一看到李花,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泣不成声,“后山……后山塌了!路堵死了!他们说……说守兔哥冲进去找人……也没……也没出来!还有莲花嫂子……呜呜……这可怎么办啊婶子!”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翠花带着哭腔的证实,李花的心还是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沉到了谷底。守兔……莲花……真的陷在里面了!昨夜王长顺那笃定的安慰言犹在耳,可这冰冷的消息却像重锤,击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一把扶住了门框才勉强站稳。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再次席卷而来,但这一次,她不能倒下。家里还有孙壮,外面还有哭成泪人的翠花。

“别……别哭!”李花强打起精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显得镇定,“哭顶啥用!快进来!”她一把将哭得浑身发软的翠花拽进院子,反手又闩上门。

翠花一进堂屋,看到呆呆坐在椅子上、裹着毯子傻笑的孙壮,愣了一下,随即哭得更凶了:“孙壮没事……可守兔哥他们……”

“行了!哭能把人哭回来?”李花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天亮了!雨停了!村里人肯定都去想法子了!咱们也不能干等着!”她目光扫过翠花湿透的衣服和孙壮傻乎乎的脸,“你,赶紧去灶房,把火生起来!烧一大锅热水!孙壮,你!”她转向儿子,提高了音量,“去里屋炕上躺着!裹好被子!不准下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强行凝聚起来的威严。翠花被她吼得一愣,下意识地止住了哭声,抽噎着,茫然地点点头,听话地转身朝灶房走去。孙壮也咧着嘴,乖乖地“哦”了一声,笨拙地挪向里屋。

看着两人暂时被支开,李花才脱力般靠在了冰冷的土墙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身体的疲惫和心头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闭上眼,昨夜在王长顺那简陋土炕上的疯狂画面,夹杂着对守兔和莲花的担忧,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乱窜,让她头痛欲裂。

不行!不能乱!她猛地睁开眼,眼神里透出一股狠劲。她得去后山!她得亲眼看看!她得知道守兔和莲花到底是死是活!

主意一定,李花不再犹豫。她冲进里屋,飞快地翻出一套自己最厚实、相对干净的旧棉袄棉裤换上。经过那个矮柜时,她的目光像被烫到一样飞快掠过,仿佛里面藏着洪水猛兽。然后,她对着水缸里浑浊的水面,胡乱地用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用一根木簪草草绾住。

走出里屋,翠花已经在灶膛里点起了火,橘红的火苗跳跃着,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孙壮也听话地裹着被子缩在炕角。

“翠花!”李花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利落,“你在这儿守着,看着孙壮!锅里的水烧开了,给他擦擦脸,喂点热水!我出去看看!”

“婶子!你去哪儿?”翠花急忙站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去后山!”李花斩钉截铁,眼神锐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能在这儿干等着!” 说完,不等翠花反应,她一把拉开院门,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外面湿漉漉、泥泞不堪的晨光里。清晨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腥气猛地灌入肺腑,让她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也让她裹在厚棉袄下的身体,清晰地感受到昨夜疯狂后残留的、隐秘的酸痛。

通往村后的小路泥泞难行,深一脚浅一脚。远远地,就看到塌方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男人们拿着铁锹、镐头,正围着那道由泥浆、断木和山石组成的巨大“墙壁”指指点点,商量着办法。女人们则聚在稍远一点相对干燥的地方,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低声议论着。

李花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外围,拄着拐杖、沉默地站在那里的王长顺。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旧褂子,头发似乎也用水抹过,显得精神了些。他微眯着眼睛,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那堵泥石流高墙和周围的地形,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李花的心猛地一跳,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昨夜那混乱而炽热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涌现,他沉重的喘息,滚烫的体温,还有那句沉沉的“露水姻缘”……一股强烈的羞臊感让她脸颊发烫,几乎想掉头就走。但想到陷在山里的守兔和莲花,她咬咬牙,硬着头皮,假装没看见他,低着头,加快脚步想从人群边缘绕过去,凑近塌方点看看。

然而,就在她即将与王长顺擦肩而过的瞬间,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攥住了她的胳膊!

李花浑身剧震,像被电流击中!她惊愕地抬起头,正对上王长顺那双深陷却锐利依旧的眼睛。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看进她灵魂深处,看穿她所有的慌乱、羞耻和强装的镇定。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停下。

“你……”李花想挣脱,可那只手像铁钳般纹丝不动。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与昨夜无异的惊人热度和力量。周围似乎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小小的拉扯,投来了探究的目光。李花又急又臊,脸涨得通红,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恼怒和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放手!我得去看看!”

王长顺依旧没说话,目光沉沉地锁着她,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他微微侧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塌方点旁边那条更陡峭、布满碎石和湿滑苔藓的野径。那是李守兔昨夜冲上去的方向。

“那边。”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笃定,清晰地压过周围的嘈杂,“守兔那小子,指定是从那条羊肠子爬上去了。那上面,老鹰崖下边,有个背风的石窝子,不大,但能避雨。他们要是机灵,肯定猫在那儿了。”

李花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真的?你……你能确定?”

王长顺没回答她的问题,眼神却更加锐利,像两把锥子钉在她脸上:“你现在上去,除了添乱,还能干啥?路滑得很,再摔下来一个?” 他的目光扫过她裹在厚棉袄下、昨夜承受了他所有疯狂、此刻想必酸痛不已的身体,那眼神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让李花瞬间觉得那隐秘的酸痛感更加强烈了,腿脚都有些发软。

“等!”王长顺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攥着她胳膊的手终于松开,却顺势指向旁边几个正在搓麻绳、砍树枝的青壮后生,“他们正想法子,弄根长点的绳子,找个身手利索的,从侧面缓坡绕上去探探路!你就在这儿等着!急也没用!”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猎户在野外指挥时特有的、不容反驳的权威。那眼神,那语气,还有那只刚刚松开却仿佛仍残留着滚烫触感的手臂,都让李花心神剧震。昨夜那个在绝望中与她抵死缠绵的男人,和眼前这个沉稳冷静、掌控着局势的老猎户,身影在她脑海中重叠,让她一阵眩晕。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自己不能干等着。可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笃定,感受着周围人因王长顺的话而投来的、带着希冀和信任的目光,再看看那条湿滑陡峭、看一眼就让人腿软的野径……她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是啊,她上去能干什么?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复杂依赖,让她最终只是咬着下唇,默默地、顺从地退后了一步,站到了王长顺稍后一点的位置。她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目光死死地盯着泥泞的地面,仿佛要将那里看出一个洞来。双手在厚棉袄的袖子里紧紧交握,指甲来回搓动,用疼痛来抵御那翻江倒海的心绪和身体深处因他靠近而不合时宜涌起的、隐秘的悸动。等待,成了此刻唯一的选择,在这混乱的泥泞里,在昨夜那个男人无声的注视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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