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石龙巷。
陆瑾年眯眼打量着神完气足,气血充盈的陈九川,陈九川被陆瑾年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终于问道:“前辈,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好小子,一个礼拜就进入正身境了?”陆瑾年问道。
陈九川笑了笑,心里有些得意,但嘴上还是谦虚道:“还是陆老爷子教的好。”
陆瑾年颔首沉默,心中却难免惊讶。要知道毫无根基的肉体凡胎若想踏入正身之境进入武道一途,短则一年,长则数年。锤炼肉身气血,犹如登山之途,需步步为营,奠定坚实基础;而锤炼经脉,开启窍穴府邸,更是如攀高峰,非有过人悟性和天赋不可。
陆瑾年知道陈九川底子好,没想到悟性丝毫不差,竟能一个礼拜打通周身所有窍穴。他依稀记得当年自己进入正身境也用了一旬,这个小地方的穷苦少年确实是个极好的武夫苗子。
陈九川见陆瑾年一阵出神,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陆老爷子,进入正身境后继续打熬三者到什么程度可以进入下一境界?”
陆瑾年抬了抬眼皮,回答道:“下一个境界叫化炁,重点在炁字上。”顿了顿继续说道:“所谓炁,就是气机,经脉就是炁行走的路,路越宽,炁走得也就越顺畅汹涌,所以答案已经出来了,那就是不断锤炼窍穴,拓宽经脉,等你什么时候觉得经脉拓宽得满意了,那就可以气机外放进入化炁境。”
陈九川想起自己第一次打通百会后疯狂运转气机导致筋脉刺痛那一幕,那时应该就是气机太过汹涌超过筋脉极限,等温养好筋脉后再次运转周天确实比之前要稍微顺畅,随即恍然大悟:“所以就像您之前说的气机外放就是二境武夫?”
陆瑾年点点头,提醒道:“但我也说过,武夫重底蕴,底蕴正是一次次突破自身极限所形成的,所以不要一味追求破境速度。”
陈九川知道陆瑾年在提点自己,当即鞠躬道:“谢谢老爷子提点。”陆瑾年转过身挥了挥手:“好了,你既已进入正身境,那我也还完人情了,今后不必再来。”
陈九川沉默不语,直到陆瑾年要走进屋子才连忙说道:“陆老爷子,我以后能叫您师父吗?”
陆瑾年闻言嗤笑了一声道:“老头子我可从没说过要收什么徒弟,领你入武道也只是还人情。”
陈九川抓着后脑勺一脸尴尬,也没多说什么,告辞离开。
文禾街,小镇私塾。
陈九川站在门口正打算进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小川哥!”
陈九川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清秀少年冲他挥手,一边跑来。陈九川笑着应道:“土猴子。”
其实黑衣少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侯玉书,但从小跟着陈九川上山抓兔,下水摸鱼,被他们叫“土猴子”叫习惯了,此时被陈九川当街叫出绰号也不觉得尴尬。
绰号“土猴子”的清秀少年跑到陈九川身前站定,好奇问道:“小川哥最近做什么呢?几天没看到你人,也不带我们去玩儿了。”
陈九川闻言笑道:“我最近琢磨着出去长长见识,这几天都忙着准备呢。”
侯玉书当即兴奋道:“小川哥终于准备出去了?那带我一个呗!”陈九川一脸无奈道:“别闹,我这次出去是有正事的,你想出去等什么时候你家里同意了再说吧。”
侯玉书兴奋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唉声叹气道:“我爹娘肯定不同意我出去,每次提这个都骂我。”
陈九川笑了笑继续说道:“好了,我要去找白先生了。”侯玉书想到什么,又说道:“那小川哥等回来记得给我说说外面的事情!”
陈九川笑着点点头。
私塾里,白榆看着陈九川平静道:“准备好了?”陈九川点点头,说道:“白先生,我已经进入正身境了。”
白榆闻言点点头,说道:“随我来。”说罢带着陈九川来到后山一处僻静地方。
陈九川不明白白榆的意思,只见白榆指着身前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对陈九川说道:“用你最大的力气打这块石头。”
陈九川点点头,走到石头面前站定调整呼吸直到状态最佳,感觉差不多了,右脚后撤,左脚在前,躬身拉臂,瞬间窍穴府邸大开,天地源气经过窍穴转化凝实,气机数息之间就充盈经脉,陈九川只感觉浑身经脉胀痛,可窍穴还在疯狂吸收天地源气,不断转化凝实。
终于,陈九川一声暴喝,握紧的拳头瞬间砸出,那块半人高的石头应声飞起,等再次落地时已是断成两截。
白榆点点头,说道:“不错,虽初入正身境,但根基还算扎实,只是肉身欠妥。”陈九川看着满是伤口的拳头,点点头。
白榆又说道:“你既已是武夫,就可以启程了,但切记,强者的自由是以弱者为边界,万万不可动用武夫的力量随意伤人。”
陈九川闻言点头称是。最后白榆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以天下兴亡为己任,不只是读书人的担当,更是所有人的担当,去吧,走好你的路,陈九川。”
泉冲巷,杨家小院。
许是知道陈九川最近几日就要离家,杨树德和杨如意都显得有些沉默。陈九川看了看一老一小,主动打破沉默,说道:“杨老爷子,我入武道了,现在是正身武夫。”
杨树德喝了口酒,点了点头说道:“好事。”
杨如意一手拿筷一手捧碗,眼巴巴地看着陈九川。
陈九川笑了笑,摸了摸杨如意的脑袋,随后取出自家小院的钥匙递给杨树德,说道:“老爷子,这是我家钥匙,还得麻烦您帮我保管。”
杨树德接过钥匙,依然寡言。杨如意看着这一切,问道:“小川哥哥,你要走了吗?”
陈九川想用笑容缓解这有点窒息的氛围,可嘴唇动了动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最终无奈说道:“小蛮儿放心,哥哥很快就回来的,到时候给你带好玩儿的回来。”
杨如意却没有笑,只是眼眶逐渐变红,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九川。爱玩是小孩子的天性,可亲近之人要远行的伤感压过了对玩具的喜爱。
陈九川对此也没办法,只能默默吃饭,一顿饭就这样在将要离别的氛围中结束。
默默坐在杨家小院许久始终不愿离开,可时间流逝总是在你不愿离去时慢慢加快。见天色已晚,陈九川终于起身对着杨树德说道:“我走了,爷爷。”
杨树德一双昏花的老眼在夜色下竟显得格外明亮,许久说道:“老头子我也没个修为在身,还不知道有几年可活,你这孩子...。”
杨树德似乎是说不下去了,陈九川沉默地站在院里。
又是许久,老人再次开口:“要是没饭吃了,记得回来。”
陈九川闻言紧紧抿着的嘴唇剧烈颤抖,再没开口,重重点头转身离去,只是在杨树德看不到的地方,对着小院磕了三个头。
深夜,下起了丝丝细雨,陈九川一袭黑衣,背着布包站在小镇路口,回头看着小镇,舒了口气,挥散心中离愁的情绪,转身离开。
旁边的山包上,白榆和陆瑾年静静看着陈九川的背影。陆瑾年忍不住问道:“你真选了他?”白榆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道:“大势如此,是武道选择了他。”陆瑾年闻言没好气道:“神神叨叨。”
杨家小院,杨树德坐在椅子上悠悠看着院中梧桐树,雨声中夹杂着一声声叹息。
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