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碎玉碎玉轩内外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恐慌气息。宫女太监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清冽香气。
这香气！安陵容脚步一顿，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是那种香囊的气味！尽管混在浓重的药味中，但她对那股独特的、幽冷的香气太敏感了，绝不会认错！难道甄嬛中毒，真的与那香囊有关？！
“容嫔娘娘！”守在殿外的碎玉轩管事太监小允子见到她，连忙迎上来，脸上焦急万分，“您怎么来了？这……这实在是不宜……”
“本宫听闻莞贵人突然抱恙，心中不安，特来探望。”安陵容强作镇定，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莞贵人情况如何？”
小允子眼圈泛红，哽咽道：“太医们……都在里头诊治，说……说贵人她中毒颇深，脉象凶险，至今昏迷不醒，怕是不太好……”
安陵容心猛地一沉，也顾不上避讳，抬步就往里走：“本宫去看看。”
内殿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皇后、端妃竟也在场，坐在外间，面色沉重。几个太医围在内室门口，低声商议，俱是眉头紧锁。温实初脸色惨白，额头沁出冷汗，正亲自为躺在榻上的甄嬛施针。床榻上，甄嬛面如金纸，唇色发黑，气息微弱，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安陵容匆匆向皇后、端妃行了礼，便急急向里看。当她看到甄嬛的模样时，心脏狠狠一缩。这症状……不像是寻常的毒！倒像是……她脑海中飞快闪过那本旧书上关于某些奇毒的描述，其中一种名为“梦魂散”的毒，中毒者会陷入昏厥，脉象混乱，口不能言，若不及时解毒，三日内必死，死后身体会散发一种异香。那香……
是“牵机引”配方中所需的一种辅料！毒性猛烈，与麝香相克！
难道甄嬛是中了“梦魂散”？而下毒者，是冲着“香囊”的秘密来的？是要杀人灭口？！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中毒？！”皇后拧着眉，声音带着怒意，“你们这些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碎玉轩上下，又是如何伺候的？！若是莞贵人有个好歹，本宫绝不轻饶！”
伺候甄嬛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瑟瑟发抖，连称冤枉。
端妃咳了几声，虚弱地开口：“皇后娘娘息怒，当务之急，是救治莞贵人。温太医，莞贵人中的到底是何毒？可有解法？”
温实初拔出最后一根银针，只见针尖泛着诡异的青黑，他声音沙哑颤抖：“回皇后娘娘、端妃娘娘，莞贵人中的……是极为罕见的‘梦魂散’。此毒霸道无比，解药难配，臣……臣只能先用银针暂时吊住贵人一口气，延缓毒性蔓延，但若三日内配不出解药，只怕……”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梦魂散……”皇后和端妃都倒吸一口凉气。此毒她们似乎有所耳闻，极为阴损。
安陵容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是“梦魂散”！这下毒之人，不仅要甄嬛的命，恐怕还存着试探、甚至灭口知晓“牵机引”秘密之人的心思！甄嬛若死，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忽然指着角落里一个打翻的香炉，惊叫道：“看！那香炉！”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去。只见一个被打翻的小巧鎏金博山炉，里面的香灰洒了一地。温实初上前，捻起一点香灰仔细闻了闻，脸色大变：“这……这熏香里，掺了‘梦魂散’！”
“什么？！”皇后拍案而起，“竟有人敢在熏香中下毒！是谁负责莞贵人的熏香？！”
甄嬛的贴身宫女浣碧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回皇后娘娘，这香……这香是前几日内务府新送来的，说是安神的苏合香，贵人近日睡眠不佳，今日才第一次用……”
内务府？！安陵容瞳孔骤缩。内务府鱼龙混杂，最容易下手。但能将手伸进内务府，精准地将毒下到甄嬛的熏香里，此人能量之大，手段之隐秘，令人胆寒。
皇后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内务府一干人等，封锁碎玉轩，任何人不许随意进出。
场面一片混乱。安陵容悄悄退到一旁，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内室。她注意到，甄嬛枕边，似乎露出了一角淡青色的布料。那布料……像是宫中宫女所穿的制式衣衫。是浣碧还是流朱的？
不对！安陵容的心猛地一跳。那布料边缘，隐约有一抹暗红色的绣纹，那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的蝴蝶？！
赤蝶胎记？！是那个与华妃密谈后消失的宫女？！
她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想看得更清楚些。然而，就在这时，榻上的甄嬛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中发出“嗬嗬”的声响，猛地又呕出一口黑血！
“贵人！”
“娘娘！”
殿内顿时惊叫一片。温实初扑上去急救。皇后和端妃也惊得站起。趁着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安陵容迅速侧身，用袖子做遮掩，飞快地将那角布料连同其下的东西，一起抓入袖中！入手一片冰凉坚硬，似乎是个小瓷瓶。
她心脏狂跳，将东西紧紧攥在掌心，迅速退回原位，脸上做出惊恐担忧状。
“莞贵人！莞贵人！”温实初的声音带着绝望。
安陵容紧紧握着袖中那冰冷坚硬、似乎还沾染了血迹的小瓷瓶，只觉得那凉意顺着她的掌心，一路钻进了心底。甄嬛的生死，与这瓷瓶中的秘密，紧紧联系在一起。而碎玉轩内弥漫的药味、血腥气，以及那丝挥之不去的、幽冷的香囊气息，共同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皇后已下令封宫彻查，她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袖中这烫手山芋，又该如何处置？这会是甄嬛留下的线索，还是……另一个致命的陷阱？
安陵容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冷汗浸湿了内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