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洞口的枯藤警报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断裂声。
声音很小，小到几乎被震耳欲聋的瀑布水声完全掩盖，可是在我耳朵里，却清晰得如同炸雷。
来了！
我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地一个翻滚，从靠着岩壁假寐的状态，进入了最彻底的战斗姿态，手中的匕首“孤狼”反握，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山洞里光线昏暗，充满了潮湿的水汽。桑卡几乎与我同时有了动作，他一把捂住了正要惊呼出声的阿成，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腰间的砍刀，肌肉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周倩也吓得脸色发白，但她死死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抱着那把手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姑娘的成长，快得让人心疼。
阿成被桑卡捂着嘴，发不出声音，但那双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眼睛，和筛糠一样抖个不停的身体，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的崩溃。这个废物，指望不上他了。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被瀑布冲刷的水帘。
水流后面，两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慢慢靠近，动作非常专业，一前一后，保持着标准的战术搜索队形。
果然都是硬茬。他们没有急着冲进来，而是利用瀑布作为掩护，在试探洞里的情况。
我冲桑卡比了个手势，让他看好另外两个人，待在原地，千万不要动。
桑卡凝重地点了点头，将阿成和周倩拉到了更深处的阴影里。
我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融入岩壁的阴影中，连呼吸都调整到最微弱的频率。这山洞是我们的藏身之所，也是我们的坟墓。地方太小，根本没有多少闪转腾挪的空间，一旦交上火，我们谁也跑不掉。
第一个人影拨开水帘，探了进来。他穿着迷彩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手里端着一把加装了战术手电的突击步枪，光柱在昏暗的洞穴里快速扫过。
他很谨慎，只探进半个身子，另一只脚还留在瀑布外面，随时可以撤退。
他的同伴紧随其后，负责警戒他的侧后方。
很好的配合
可惜，他们遇到了我。
就在那名尖兵的战术手电光束扫过我藏身的角落，即将转向另一边时，我动了。
我没有直接冲过去，而是贴着岩壁，滑向了他的视觉死角。
几乎是在我移动的同时，他的同伴，那个负责警戒的家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枪口微微一动。
晚了！
我已经到了第一个人的身侧。
他显然没料到阴影里会突然冒出一个人，瞳孔猛地一缩，手里的枪立刻就要调转方向。
我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我的左手像铁钳一样猛地扣住他持枪的手腕，向下一压，同时身体前冲，右肩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咔嚓！”
被我的手腕和他的胸膛夹在中间的步枪枪托，直接将他的肋骨撞断了好几根。
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就在他倒下的瞬间，我反握的匕首从他脖颈的大动脉抹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他的同伴终于反应过来，枪口朝着我这个方位“哒哒哒！”个不停。
子弹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在岩壁上打出一串火星。
我根本不看他，提着刚刚割喉那人的尸体，直接朝着剩下敌人方位扔了过去。
“噗噗噗！”
几发子弹全部射进了他同伴的尸体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个开枪的家伙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用这么野蛮的方式。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我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他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下却踩在了湿滑的青苔上，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
我欺身而上，匕首脱手，不是刺向他的要害，而是钉在了他持枪的手腕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终于冲破了瀑布的轰鸣，但他手里的枪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一记凶狠的肘击，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他的惨叫声戛然而生，身体抽搐了两下，就再也没了动静。
洞穴里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瀑布哗啦啦的巨响，和阿成那压抑不住的、如同小鸡一样的抽泣声。
我回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闭嘴！”
我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杀意。
阿成的抽泣声立刻卡在了喉咙里，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我。
我没时间理会他们的想法，立刻上前检查那两具尸体。
装备精良，耳麦里还传来“豺狼”焦急的呼叫声。
“猎犬二号，猎犬三号，听到请回答！洞里什么情况？回答我！”
我拿起其中一个的耳麦，冷笑一声，直接捏碎。
瀑布外，呼叫声戛然而止。
外面的“豺狼”不是傻子，他派出的两名精英斥候，连一声警报都没来得及发出，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走到洞口，透过水帘向外望去。
外面林子里的人影已经全部消失了，他们隐蔽得很好，但我能感觉到，至少有八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个瀑布。
他们不会再攻进来了。
他们会把我们死死地堵在这里。
我心里一沉。
最糟糕的情况！我们成了一群被堵在笼子里的困兽。
“妈的，这下麻烦了。”桑卡走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们堵死了洞口，我们出不去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两具尸体拖到了洞穴的最深处。
“他们有多少人？”桑卡看着我。
“外面，至少八个。”我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一边从尸体上搜刮着弹药和一切有用的东西。
两把步枪，八个满装的弹匣，四颗手雷，两把军刀。
收获不错，但改变不了我们被困死的事实。
桑卡的脸色更难看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阿成终于缓过了一点劲，哆哆嗦嗦地问，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我不想死啊！”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送你上路。”我冷冷地回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
阿成瞬间闭上了嘴，吓得缩成一团，再也不敢吭声。
周倩走了过来，她的小脸在昏暗中显得异常坚定。“叶大哥，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我不怕死。”
我看着她，心里叹了口气。这姑娘，已经彻底被仇恨改变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回洞口，再次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豺狼”的耐心很好，他知道我们是笼中之鸟，根本不急。他甚至可能在等后续的援军，或者干脆等我们弹尽粮绝，自己走出去。
拖下去，我们必死无疑。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把他们引开。
我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口袋里的那个军用GpS定位器。
这是李婉儿塞给我的，她说这是她的底线。
按下它，我的位置就会立刻发送给李婉儿。
可是……我该相信她吗？
阿成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再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他说，李婉儿才是真正的“钥匙”。
他说，李婉儿和李天豪根本不是死敌，他们每年都会秘密见面。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按下这个按钮，不就是自投罗网吗？我的战友们还好吗？
我将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个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蠢货。我不仅报不了仇，还会害死所有信任我的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我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雨的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哥，你一定要活着……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没有为小雨报仇！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疯狂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和所有的可能性。
李婉儿……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冷静，叶小凡，你必须冷静。
我强迫自己摒弃所有杂念，重新审视我和李婉儿之间的关系。
从我们认识开始，她就在利用我。利用我帮她对付李天豪，利用我这把“刀”去铲除她商业帝国路上的绊脚石。
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但是，利用是相互的。我也在利用她的资源，她的情报，她的金钱和武器，来为我妹妹复仇。
这是一场交易。
那么，一个精明的商人，会轻易毁掉自己手上最有价值的工具吗？
尤其是在这个工具还没有完成它最重要的使命之前？
不会。
李婉儿的最终目的，是吞掉李天豪的整个黑色产业链。在这个目标没有达成之前，我，叶小凡，就是她手中最锋利、最不可替代的一把刀。
只要李天豪还没死，我就有利用价值。只要我有利用价值，她就不会让我轻易地死掉。
至于阿成说的话……
一个为了活命，连同伴都能出卖的懦夫，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他很可能是在撒谎，故意挑拨我和李婉儿的关系，制造混乱，好让他自己找到活命的机会。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李婉儿和李天豪有秘密联系，那也只能说明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远比表面上看起来复杂。或许，那件所谓的“遗物”，才是李婉儿真正的底牌，是她用来反制李天豪的关键。
无论如何，现在，我别无选择。
赌了！
我只能赌一把。赌李婉儿的野心，赌她现在还需要我这把刀。
“桑卡。”我转过身，声音异常平静。
“嗯？”
“我有个计划。”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出去，把他们引开。你们留在这里，等救援。”
“什么？”桑卡愣住了，“你一个人出去？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外面那帮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只要我还活着，他们的注意力就会全部集中在我身上。你们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不行！这太冒险了！”周倩也急了，“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闭嘴！”我呵斥道，“这不是在拍电影。你们跟着我，只会是累赘。”
我的话很伤人，但这是事实。带着他们三个，我连一公里都跑不出去。
我不再理会他们的反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黑色的GpS定位器。
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我用力按下了按钮。
“这是什么？”桑卡不解地问。
“求救信号。”我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已经把我们的位置发出去了。如果顺利，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们。”
我顿了顿，看着桑卡，眼神变得无比严肃：“桑卡，我走了之后，这里就交给你了。保护好他们两个。记住，如果救援没有到，你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桑卡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我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保重。”
我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我看向周倩。
“活下去。”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的仇，还没报。你父亲，还在等着你。”
周倩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却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我没再多做停留，转身走向那片轰鸣作响的水帘。
身后，是三道复杂的目光。
身前，是九死一生的未知险途。
但我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小雨，等着我。
哥就算是死，也要拉着李天豪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