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宴后，日子又被拉回了原有的轨道。
阳光洒在知聪院里光秃秃的树枝上，几个小丫头正围在烤炉前叽叽喳喳说笑着，等着烤红薯出炉，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林楚悦靠窗临贴，她的字如今写的有模有样，被严夫子夸赞过不少次。放下毛笔，揉了揉手腕，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素色绣梅花纹棉帘被掀开，茯苓手中捧着个不起眼的青布匣子走进来禀道：“小姐，门房刚送来的，说是舅老爷宅子那边的下人，送来给小姐把玩的小物件。”
舅舅？
林楚悦心中微讶，舅舅此时远在海上，怎么会突然送东西过来？
她接过匣子，入手很有份量。
打开一看，里面垫着柔软的象牙白锦缎，锦缎上静静躺着一件粉紫菊花琉璃摆件。
“好美啊！”茯苓惊艳低呼。
那菊花形态逼真，花瓣舒展，正是那日她在德阳大长公主赏菊宴上多看了几眼的“杏花春雨”。
琉璃晶莹剔透，有淡淡淡粉紫光泽流转，将“杏花春雨”柔美又清冷的韵味展现的淋漓尽致。
旁边还有一张花笺，上面写着：“闻之不善莳花，此物非真，可常伴赏玩。”
字迹丰筋多力，林楚悦蓦然想起那日她婉拒何嘉赠花时，似乎随口说过一句：“我于侍花弄草一道并不精通”，当时在场的……
心口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她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冷的琉璃花瓣，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段骁阳那张眸中含笑望着自己的面庞。
她将摆件小心地放在书桌一角，窗外初冬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落在琉璃摆件上，映出梦幻般淡粉色光晕。
看着那光晕，她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林楚悦正对着菊花琉璃摆件出神，云苓端着一碟刚出炉，冒着香甜气息的烤红薯风风火火从门帘外钻了进来，“小姐！刚烤好的红薯，您快尝尝。”
将碟子放下，伸手想拿起一个，烫得直摸耳朵。
林楚悦收回思绪，看着她笑道：“别急，先晾一晾热气。”
云苓这才发现书桌上多了个摆件，忍不住凑近过去，“呀，这摆件真好看，看着像真的菊花似的。”
茯苓提醒她道：“小心着点儿，琉璃易碎。”
云苓看了两眼，目光重新放在烤红薯上，忍着烫一边剥着红薯皮，一边兴致勃勃地道：“奴婢刚才听前院的小厮说，夫人才从沈山长府上回来，怕是大公子的婚事订下来了。”
林楚悦一怔，大哥的婚事果然如三姐姐所说，订的是沈瑶，就是不知婚期订在何时？
她接过云苓剥好的红薯，放入口中慢慢吃着。
沈家门第清贵，沈瑶的父亲沈三思更是学富五车的大儒，桃李满天下，在士林中声望极高，父亲和夫人为大哥择这门亲事，显然也是更看重沈家的清誉。
她一直以为夫人或许也会像为大姐姐择婿高嫁那般，为大哥娶个门第高的媳妇儿，看来还是她太过肤浅。
他们林家本就根基浅，满门荣誉全靠丞相老爹一人撑着，比起那些关系盘根错节的高门大族，沈家这种以诗书传家，门风清正的人家，显然才是对大哥而言，最好的选择。
茯苓忍不住道：“这么说，要不了多久府里就要迎来大少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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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夫人对咱们未来大少爷奶奶满意的很。”刘嬷嬷为郭氏端了碗热茶，说笑了一句。
郭氏坐在榻上，脚边是炭火烧的正旺的紫铜鎏金雕花落地暖炉，抿了口茶，点头道：“沈瑶这孩子确实是极好的。”
“唉！”说着，又叹了口气，“其实赵家那丫头，我也是极满意，比起沈家丫头我倒是更属于她。”
“赵大人官至吏部尚书，他们家老夫人和德阳大长公主还是手帕交，更别提已故赵老太傅历经两朝，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光是这份底蕴这份人脉关系，就不是沈家丫头能比的。”
与其说看中赵家小姐，倒不如说郭氏更眼馋她背后代表的人脉。
刘嬷嬷点头附和道：“是啊，赵家这根基，洛都里也没几家能比的上。若大公子娶了赵家小姐，与仕途定然助力不小。”
郭氏闻言更心塞了，她揉揉额角，叹道：“怪只怪林家还是根基浅，全靠老爷在前面顶着，周围没个能帮衬的。若是林家能像安阳侯府这般，就是郡主我也敢聘。”
只是她没说的是，林敬早就给她分析过此事。
自瑞王圈禁皇陵后，后面还有三位皇子在虎视眈眈。朝中局势微妙，与赵家这等手握实权盘根错节的勋贵重臣联姻，是福是祸还两说。
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继续道：“沈三思是洛都书院院长，听着不如赵家显赫，却是清流中的清流，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这沈山长同我们老爷一样，为人刚正，不涉党争。沈瑶这丫头是他独女，那是实打实的真有才学，性子也沉稳妥帖，非是那等只困于后宅方寸之地的女子。”
“瑜哥儿的性子，沉稳有余，锐气不足，娶一个门第过高的妻子，未必是好事。反倒是沈家这样的读书人家，既能助他在士林中积累名望，又不会过早的卷入朝堂漩涡。”
前有父亲冲锋，后有岳丈为后盾，林瑾瑜前可攻后可守，这一生怎么都不会太差。
说到这里，郭氏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沈瑶的才情品行和瑜哥儿极 配。往远了看，母亲优秀，以后教养的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刘嬷嬷恍然大悟，敬佩道：“还是夫人看得长远，思虑周全。如此说来，还是沈家小姐更为合适。”
郭氏微微颔首，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今日沈家这一行，两家算是有了默契。过两日，请媒人一起，再正式去提亲。”
“老奴在这里先提前恭喜夫人了。”刘嬷嬷拱手打趣道。
郭氏抿了口茶，怅然道：“儿女都是债！瑜哥儿这里我是不太担心的，只是仪儿那里…”
想到长女，她刚因订下儿媳妇的好心情瞬间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