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灯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林夏的头还晕着，喉咙像被火燎过一样疼。她试着动了动手腕，麻绳勒得更深了，皮肤已经磨破了。
她闭了闭眼，脑子里慢慢浮出记忆。
那晚，沈墨寒在办公室里靠窗站着，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背影挺拔。他说：“林小姐，你查的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她记得自己冷笑了一声，说：“沈总，我查的是你公司的账目，不是你的隐私。”
他没回头，只是轻轻晃了晃酒杯，说：“有些账目，背后藏着命。”
她说：“我不怕命。”
他说：“那你怕不怕……爱？”
她愣住了。
他转过身来，眼神深得像夜里的海，“如果你发现，你查到最后，查到的是你自己呢？”
她以为那是威胁，现在才明白，那是警告。
“醒了？”
声音从角落传来，林夏猛地睁开眼。
慕清欢站在她面前，穿着一身黑裙，头发盘起，妆画得很淡，看起来像是刚开完一场董事会回来。
林夏看着她，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为什么是我？”
慕清欢蹲下来，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嘴角带着笑，但那笑不达眼底，“你问我为什么是你？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他选中了你？”
林夏咬牙：“他不知道我是谁。”
慕清欢笑了，笑得很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是啊，他不知道你是谁。可你知道他是谁吗？”
林夏沉默了。
慕清欢站起身，绕着她走了一圈，边走边说：“你以为你是在查泄密案？你以为你是在接近一个商业巨头？你不过是个棋子，林夏。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林夏瞪着她：“我没有忘。”
慕清欢停下脚步，低头看她：“你爸死的时候，你在场。你妈死的时候，你也在场。可你就是记不得他们长什么样，对吧？”
林夏的心跳快了起来。
慕清欢的声音低沉下来：“因为你太小了。那时候你才六岁。你记得的，只有血和枪声。”
林夏的呼吸乱了。
“观棋人”救了你，把你送进了组织，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林夏。可你从来都不知道，你真正的家，在哪。”
林夏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慕清欢蹲下身，凑近她的脸，轻声说：“你恨沈墨寒吗？”
林夏没有回答。
“你恨我吗？”
林夏还是没说话。
“你到底恨谁？”
林夏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恨……我不知道我该恨谁。”
慕清欢笑了，这次是真笑了，眼里有点湿。
她伸手解开林夏嘴上的胶带，然后低声说：“那你现在知道了吗？你该恨我。”
林夏怔住。
慕清欢站起身，转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沈墨寒不会来救你。他知道这是个局，也知道我会怎么收场。”
林夏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清欢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我想让他知道，有些东西，他永远都得不到。”
说完，她推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屋里只剩下了林夏一个人。
她靠在墙角，喘着气，心跳剧烈。
外面传来脚步声，不是慕清欢的，而是另一个人的。
她屏住呼吸。
门又被推开。
沈墨寒走进来。
他穿着一身黑西装，领带松了，衬衫扣子解开两颗，看起来像是刚赶过来。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来看她，眼神复杂。
林夏看着他，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他伸出手，替她解开手腕上的麻绳。
“你……你怎么进来的？”林夏声音干涩。
沈墨寒没说话，只是继续解绳子。
“慕清欢说……你说你会来？”
沈墨寒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她布的局，我当然会来。”
林夏咬住嘴唇：“你早就知道她是谁？”
沈墨寒点头：“她是我前妻。”
林夏怔住。
“我们曾经订过婚。”沈墨寒低声说，“在五年前。”
林夏感觉胸口闷得厉害。
“后来呢？”
“后来她失踪了。”沈墨寒站起身，拉起她，“走吧。”
林夏没动：“你是不是……一直在找她？”
沈墨寒的手顿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有点冷：“我是在找她。可我不是为了她。”
“是为了我？”林夏问。
沈墨寒没否认。
林夏笑了，笑得有点苦：“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沈墨寒皱眉：“你不是。”
“我就是。”林夏抬起头，直视他，“我查了这么久，查到最后，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我只是个工具，一个被操控的人。你利用我，她恨我，而‘观棋人’……他甚至是我叔叔。”
沈墨寒沉默。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沈墨寒看着她，良久，才说：“你是林夏，你是那个在雨夜里拉着我的手说‘我不会怕’的人。”
林夏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不想哭，可是控制不住。
沈墨寒伸手擦去她的泪水，动作很轻。
“我不是来利用你的。”他说，“我是来带你走的。”
林夏看着他，眼泪还在流，但她点了点头。
“好。”
沈墨寒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可就在他们快走到门口时，一声枪响，门突然炸开。
火光冲进来，整个仓库瞬间陷入混乱。
“别动！”几个持枪的男人冲了进来，把枪口对准他们。
沈墨寒迅速挡在林夏前面。
慕清欢再次出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枪，眼神冰冷。
“我说过，他不会来救你。”她看着林夏，嘴角扬起，“可我没说，他会来送死。”
沈墨寒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慕清欢笑了：“我要你记住，这一辈子，你最爱的女人，不是她。”
沈墨寒的眼神变了。
慕清欢缓缓走近，举枪指着林夏的头：“你选一个。要么她死，要么你死。”
林夏呼吸一滞。
沈墨寒没有动。
慕清欢笑了：“你果然还是放不下她。”
沈墨寒开口了，声音低沉：“清欢，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
慕清欢眼神一冷：“你也不是当年的你了。”
沈墨寒缓缓抬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好，我答应你。”
林夏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不要！”
沈墨寒看了她一眼，眼神坚定。
“林夏，听我的。”
林夏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慕清欢，心里像被人撕裂了一样。
慕清欢的枪口微微颤抖。
她看着沈墨寒一步步走近，心跳加快。
沈墨寒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你真的要杀我？”
慕清欢咬紧牙关：“你背叛我。”
“我没有。”沈墨寒说，“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哪，但我没动你，是因为我还……”
他没说完。
慕清欢猛地扣下扳机。
枪响的那一刻，林夏尖叫出声。
沈墨寒倒下了。
慕清欢站在原地，手还在抖。
林夏扑过去抱住沈墨寒，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沈墨寒！沈墨寒！”
他睁着眼，看着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别哭……我答应过你……我会带你走。”
林夏拼命摇头：“你不能死……你不能！”
沈墨寒的手慢慢抬起，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然后缓缓落下。
他闭上了眼。
慕清欢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眼神空洞。
她缓缓蹲下身，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林夏猛地抬头：“不要！”
慕清欢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赢了。”
“我没有赢。”林夏哽咽，“我们都输了。”
慕清欢的手指停在扳机上，眼神渐渐变得柔软。
“他爱你。”她说，“所以才会选择死。”
林夏点头：“我知道。”
慕清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见了，林夏。”
她扣下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