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感觉胸口正中了一箭。
咔嚓一声。
稀碎。
他堂堂黑风寨大当家,方圆百里能让小孩止啼的绿林好汉,竟然被一个还没桌腿高的小奶娃说——丑?
还穷?
“胡说八道!”独眼龙猛地一拍虎皮交椅,震得扶手上的灰尘噗噗往下落。
“老子这叫威武!叫霸气!”他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凶一点,“而且咱们寨子也不穷!老子有的是……有的是……”
他卡壳了。
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四周。
发霉的虎皮。
缺腿的桌子。
漏风的屋顶。
甚至连手里端酒的大碗,都有三个豁口。
独眼龙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吼道:“老子有的是志气!”
岁岁歪了歪小脑袋。
她那双大眼睛里没有丝毫害怕,只有纯粹的不解和嫌弃。
小奶娃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指了指头顶那块快要掉下来的瓦片,又指了指独眼龙脚上那双露出大脚趾的草鞋。
“志气能换桂花糕吃吗?”
岁岁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如果不能换好吃的,也不能修好房顶,那志气是不是也很穷呀?”
独眼龙:“……”
噗嗤。
旁边传来一声憋不住的嗤笑。
二当家摇着那把破折扇,阴阳怪气地开口:“大当家,童言无忌嘛。不过这小娃娃说得也没错,咱们寨子这两年,确实是……啧啧啧。”
他眼神里满是嘲讽,扫过独眼龙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
“要是再不开张,别说志气了,弟兄们连裤衩都要穿不上了。”
独眼龙脸上挂不住,刚要发火,旁边的香兰却扭着腰走了过来。
她捏着那块劣质的手帕,捂住鼻子,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岁岁。
“行了行了,什么福星不福星的,我看就是个还没断奶的黄毛丫头。”
香兰撇了撇嘴,那厚厚的胭脂随着她的动作往下掉渣,“还以为多大能耐呢,一进门就嫌东嫌西,真是没教养。”
“我看啊,干脆把她身上那身好衣裳扒下来,卖了还能换几个钱买胭脂。”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拽岁岁的衣服。
岁岁往后退了一步,小手捂住自己的领口,警惕地看着这个涂得像猴屁股一样的坏姨姨。
“不要碰岁岁!”
小奶娃鼓起腮帮子,小脸严肃:“你的手脏脏,会弄脏岁岁的新衣服!”
香兰的手僵在半空。
脏?
“你这死丫头!”香兰气得扬起手就要打。
“住手!”独眼龙吼了一嗓子,“这是请回来的财神爷!还没改运呢,打坏了你赔啊?”
香兰恨恨地收回手,翻了个白眼退到一边。
就在这时,岁岁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左看右看,大眼睛里满是焦急。
“啾啾呢?”
小奶娃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却没看到凤啾啾。
“啾啾,啾啾你在哪里呀?”岁岁带着哭腔喊了起来,“你是不是也被这些丑叔叔抓走了?”
“大灰狼要来了,啾啾你快出来呀!”
众土匪面面相觑。
“啾啾是个啥玩意儿?”独眼龙挠了挠头皮,“这丫头还有同伙?”
站在后面的瘦猴猛地一拍脑门。
“哎哟!我想起来了!”
他指着门外的那辆牛车,“车上还有个小麻袋!刚才光顾着扛人,把那玩意儿给忘了!”
旁边的麻子脸也一拍大腿,两眼放光。
“对对对!那是只鸡!”
“鸡?”独眼龙独眼一亮,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好东西啊!这几天嘴里淡出个鸟来,正好炖了给弟兄们打打牙祭!”
一听有鸡吃,原本死气沉沉的土匪们瞬间来了精神。
“快拿进来!快拿进来!”
“老子都要馋死了!”
“我要吃鸡腿!谁也别跟我抢!”
麻子脸嘿嘿一笑,转身跑出门外。
没一会儿,他就拎着那个还在微微蠕动的小麻袋跑了进来。
“来喽——!”
麻子脸把麻袋往地上一扔,伸手就去解袋口的绳子。
“看好了啊,这可是王府里养出来的鸡,那肉肯定嫩得流油!”
众土匪咽着口水,几十双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麻袋口。
岁岁也紧张地盯着,小手攥成了拳头。
绳子解开。
麻子脸抓住麻袋底,用力往下一倒。
“出来吧您呐!”
啪嗒。
一坨肉乎乎的东西摔在地上,滚了两圈。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然后——
死一般的寂静。
地上那玩意儿,确实有两条腿,两个翅膀,一个尖嘴。
但是……
毛呢?
这只鸡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像是刚被人拔光了毛准备下锅一样,只剩下脑袋顶上和尾巴尖上,孤零零地挂着几根稀疏的绒毛。
而且它看起来格外虚弱,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一副随时都要咽气的样子。
“噗——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就是王府的鸡?”
“这特么是拔毛拔了一半跑出来的吧?”
“这能吃吗?看着就跟生了病似的,别吃了拉肚子!”
独眼龙也是一脸嫌弃,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秃毛鸡。
“麻子,你特么是不是路上把毛给拔了?这也太寒碜了!”
麻子脸一脸委屈:“大当家,冤枉啊!抓来的时候它就长这样!我还以为是品种特殊呢!”
二当家摇着扇子,冷笑一声:“王府果然是富贵地,连养的鸡都这么别致。我看也别炖了,直接扔后山喂狼吧,省得浪费柴火。”
“啾……”
地上的凤啾啾虚弱地叫了一声。
它堂堂上古神兽,竟然被人当成病鸡嫌弃?
它想喷火。
想把这群没眼力见的土匪全烧成灰!
可是体内的那股药力还在乱窜,稍微一动弹,五脏六腑都像是火烧一样疼。
它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任由周围的嘲笑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
一道小小的身影猛地冲了过来。
“不许欺负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