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云飞扬的神经。
那株枯萎的星纹草所化的微弱药力,在《太初噬星诀》的引导下,化作无数细如牛毛的星辰光针,狠狠刺向他那些淤塞已久的经脉。这种感觉,犹如千万只蚂蚁在骨髓里啃噬,又像是用烧红的烙铁在拓宽狭窄的河道。
“嗬……嗬……”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喉咙里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喘息,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混着泥土,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飞扬!你别吓我!你怎么样?”苏雨薇跪在一旁,急得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想去找人帮忙,可在这云家,又有谁会在意一个赘婿的死活?她只能无助地看着丈夫在地上痛苦挣扎。
然而,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她敏锐地注意到,云飞扬身体表面的那些微弱光点,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而且,他颤抖的幅度似乎在减小,那压抑的痛哼声里,似乎多了一丝……坚韧?
苏雨薇愣住了,擦去眼泪,仔细看去。
只见云飞扬虽然依旧紧咬着牙关,脸色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一种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神采——专注、冷静,甚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仿佛这足以让常人昏厥的痛苦,于他而言,只是一场必须经历的洗礼。
“难道……他刚才吃那草,是在……治病?”一个荒谬的念头在苏雨薇心中升起,但她随即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时间一点点流逝。
约莫一炷香后,云飞扬身体的颤抖终于彻底平息下来。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这口气息带着一股腥臭的味道,仿佛将体内的污浊都排出了少许。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但在这虚弱的深处,却有一股新生的力量在悄然滋生。
最明显的改变是,胸腔断裂肋骨处的剧痛,减轻了大半!虽然伤势依旧严重,但已从致命的威胁,变成了可以忍受和逐步修复的状态。
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看”到,体内那细若游丝的经脉,有几处最关键的节点,已经被强行冲开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缝隙!虽然距离畅通无阻还差得远,但已经足够让那一丝由残魂帝印转化出的“太初真气”得以初步运转!
这意味着,他真正踏上了修行之路,不再是那个完全无法修炼的“废物”!
云飞扬用手撑地,尝试着想要站起来。
“我扶你!”苏雨薇见状,连忙上前,再次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撑住了他。
这一次,云飞扬没有拒绝。他借着她的力量站稳,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真气流动,心中豪情顿生。
月姬,君莫邪!你们等着,待我重临九域之日,便是你们血债血偿之时!
“我没事了。”云飞扬看向身旁依旧忧心忡忡的苏雨薇,声音虽然依旧有些沙哑,却平稳了许多,“回去休息一下便好。”
苏雨薇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满腹的疑问压了下去。她感觉丈夫真的不一样了,这种变化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有一丝不安,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期待?
她搀扶着云飞扬回到房间,让他重新躺回床上。
云飞扬闭上眼睛,开始全力运转《太初噬星诀》的入门法门。残魂帝印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核心,缓慢而坚定地吞噬着周围天地间稀薄的灵气,转化为太初真气,滋养着这具破败的身体,并一点点地冲刷着那些淤塞的经脉。
他知道,仅仅依靠自主吸收,速度太慢了。他需要更多的能量,更多的资源!
丹药,是目前最快的途径。
但他的身份,注定无法从云家获得任何修炼资源。而购买药材,更是需要钱财,他一个赘婿,身无分文。
看来,必须想办法自己获取第一桶金了。
……
次日清晨。
当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云飞扬便睁开了眼睛。
经过一夜的休养和修炼,他感觉身体状态好了许多,虽然距离痊愈还早,但至少行动已无大碍。断裂的肋骨在太初真气的温养下,愈合速度远超常人。
他看了一眼趴在床边桌子上睡着了的苏雨薇,心中微微一暖。这个女孩,是这冰冷处境中唯一的亮色。
他没有惊动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推门走了出去。
他需要熟悉一下这个云家,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找到获取药材的途径。
云家作为青云城三大家族之一,府邸占地颇广,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倒也气派。但这一切,与原主云飞扬,以及现在的他,都没有太多关系。他们所住的那个偏僻小院,几乎是云家最角落、最破败的地方。
一路上,遇到的一些云家仆役,看到云飞扬,眼中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诧异,似乎惊讶于他这个“废物”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下地走路。有些人甚至故意在他面前大声谈笑,指桑骂槐。
云飞扬面色平静,仿佛没有听到。丹帝的心境,岂是这些蝼蚁般的凡人所能动摇?他的目标很明确——云家的藏书阁。
并非为了里面的低级功法,而是为了寻找可能记载附近山脉地理、灵草分布的图志。他需要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免费的、野生的药材。
很快,他来到了藏书阁前。
这是一座三层的木制阁楼,算是云家比较重要的建筑之一。门口坐着一位昏昏欲睡的白发老者,是看守藏书阁的执事。
云飞扬正准备进去,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云家的‘娇贵’赘婿吗?怎么,肋骨接上了?又能出来溜达了?”
云飞扬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锦袍,面色有些苍白的青年,带着两个跟班,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正是云家大长老的孙子,云峰。平日里,就属他欺负原主云飞扬最甚。
记忆涌现,昨日他被赵虎随从打断肋骨时,这云峰就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
云飞扬眼神微冷,但没有理会,径直朝着藏书阁大门走去。
“站住!”云峰见云飞扬竟敢无视他,顿觉脸上无光,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冷笑道,“云飞扬,你这废物来藏书阁做什么?这里面的功法武技,是你能看的吗?看了你练得了吗?别脏了我们云家的典籍!”
那两个跟班也附和着发出哄笑。
看守藏书阁的老执事抬了抬眼皮,又耷拉下去,似乎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云飞扬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云峰,淡淡道:“好狗不挡道。”
“你说什么?!”云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废物,居然敢骂他是狗?他气得脸色涨红,“你找死!”
话音未落,他已然出手,五指成爪,带着一股恶风,直接抓向云飞扬的肩膀!这一爪蕴含着他炼体境三重的力量,若是抓实在了,足以让云飞扬刚刚有所好转的伤势再次加重!
若是以前的云飞扬,绝对躲不开,只能硬生生承受。
但此刻,在云飞扬的眼中,云峰这看似迅疾的一爪,却充满了破绽,慢得可怜。
他甚至不需要动用体内那微薄的太初真气,只是凭借前世亿万次战斗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脚下看似随意地一滑,身体以一个微妙的角度侧开。
云峰志在必得的一爪,顿时落空!
由于用力过猛,云峰一个趔趄,差点向前扑倒,模样颇为狼狈。
“你!”云峰又惊又怒,稳住身形,猛地回头,却对上了云飞扬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
那眼神,冰冷,淡漠,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笼罩了云峰,让他瞬间感到呼吸一窒,后面骂人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那是属于九域丹帝的一丝残存帝威!虽然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云峰这种炼体境的小角色来说,已是如同山岳压顶!
“滚。”
云飞扬只吐出一个字。
云峰脸色煞白,蹬蹬蹬连退三步,心脏狂跳,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他感觉眼前的云飞扬,仿佛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那两个跟班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云飞扬不再看他们,转身,从容地走进了藏书阁。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内,云峰才仿佛脱力般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峰……峰少,你没事吧?”一个跟班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峰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顿时恼羞成怒,低吼道:“没事?怎么可能没事!这废物……这废物今天邪门得很!刚才一定是巧合!对,巧合!等我查清楚,定要他好看!”
他嘴上放着狠话,眼神却闪烁不定,刚才那一瞬间的恐惧,依旧萦绕心头。
藏书阁内,云飞扬对身后的叫嚣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最终停留在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书架上。那里摆放的,正是他需要的《青云山脉地理志》、《百草图解(残卷)》等杂书。
他取下这几本书,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快速翻阅起来。
以他帝境的灵魂力和对药道的理解,这些粗浅的书籍,他几乎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很快,他便将青云山脉外围的地形、以及几种常见一阶灵草的生长习性和分布区域记在了脑中。
“青岚山外围,背阴山谷,湿润之地,或有‘凝血草’生长……”云飞扬合上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凝血草,正是一阶丹药“凝血散”的主药,对于治疗他目前的内外伤势有奇效,而且若能炼制出来,也能换取一些钱财。
目标,青岚山!
他将书放回原处,径直离开了藏书阁。门口的云峰几人早已不见踪影。
回到偏僻小院时,苏雨薇已经醒了,正在院子里焦急地张望,看到他回来,明显松了口气。
“你去哪里了?你的伤还没好……”她关切地问道。
“出去走了走,活动筋骨。”云飞扬语气平和,“我可能要出去几天。”
“出去?去哪里?你的身体……”苏雨薇更加担忧。
“放心,死不了。”云飞扬看着她,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去找点药材,治伤。”
说完,他不等苏雨薇再问,便走进屋内,将之前苏雨薇熬制的那碗早已凉透、药性驳杂的汤药倒掉,然后拿起一个旧水囊,灌了些清水。
他没有任何行李,也不需要。
在苏雨薇复杂而担忧的目光中,云飞扬离开了云家,朝着记忆中青云城外的方向,迈步而去。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微末之躯,帝星之魂,在这座小小的青云城,一场席卷九域的风暴,即将从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第一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