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梦神很快把三本夜光账本里的账目核算了出来。
这确实是三本记录着肮脏交易的账册。
以李大人为首的铸镜坊妙人在过去的十五年中,监守自盗,将铸造南柯镜的原料克扣下来,倒卖到了梦神院外。
三本夜光账册就是他们的罪证。
惧梦神迅速行动,在沈正的配合下,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涉事的妙人一网打尽了。
犯事者承认他们用自己的私人马车,把原料偷运出梦神院,倒卖给了玄鉴镜轩的镜佬,但他们没有参与镜佬制假售假的勾当,对假南柯镜的来历也一概不知。
然而,玄鉴镜轩早已经人去楼空了,镜佬也人间蒸发了。
线索再次中断,这件事又成了无头的悬案。
惧梦神趁机向吉伯奇参了沈正一本,指责沈正治丝益棼,管理失职,致使妙造府百孔千疮,错乱频出。
吉伯奇对妙造府发生的事情大为震怒,勒令沈正在惧梦神的监督下自检自严,重整妙造府。
沈正领了罚,开始忙了。
他再也无暇顾及归念珠丢失的事情了。
尹降吉等人的盗珠危机彻底的解除了。
惧梦神更是借机把手伸进了妙造府。
堡垒般神秘封闭的妙造府,终于向外界敞开了大门。
至于尹降吉、徐开物和姬旦,他们向惧梦神坦白了一切后,被惧梦神禁足在了惧梦司里,思过反省。
惧梦神离开后,他们立刻把记录着徐开物过往记忆的归念珠拿了出来。
珠子是由山蜘蛛卵制作成的。
表面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珠体里流动着无数的记忆片段,仿佛海边的浪涌,不断的拍打着珠璧。
徐开物摔碎了珠子。
珠内的记忆片段像打碎的瓷片飞溅而出,变成了一幅幅海市蜃楼般的透明虚影,围绕着徐开物、尹降吉和姬旦一圈圈的打转。
虚影中的徐开物气质和现在判若两人。
一点也不寡言沉郁,被动犹豫。
相反,他是一个锋芒毕露,自信果断的人。
身上的创造力仿佛是太阳的光芒,每时每刻都在抑制不住的向外辐射。
徐开物在妙造府待了不到三年的时间,总共创制了四十七件新造物。
平均每年都有十件以上的产出,堪称天纵奇才。
如此辉煌的成绩,一半得益于他的秘技天工,另一半则是得益于他的个性和爱好。
徐开物是一个很爱“找茬”的人,他对人很宽容,对待事物却很苛刻。
他喜欢观察和研究所有的事物,而且总是能从事物中发现缺陷和不足。
同时,他又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修正问题的人。
每有发现,他都会钻头觅缝的陷入到问题当中,不把问题研究透彻,解决方案设计出来,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敏锐的直觉加上天工的助力,让徐开物成为了妙造府的明星,除了院长吉伯奇和府令沈正,没有人的造物成果能赶得上他。
徐开物发明过可以收集雷电的机关盒、可以无限转动的永动轮、可以远程听见声音的罂听、可以预警海啸和台风的风动仪……
甚至连青鸾邮驿里能识别包裹,计算价格的分拣台,也是徐开物发明的。
归念珠里的记忆片段,翔实的记录了徐开物研发和制作这些造物的过程。
每一个步骤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珠子里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内容了。
没有徐开物在妙造府工作的记录,也没有他和别人交往的片段。
徐开物大失所望。
他本以为能从过往的记忆中找到他被赶出妙造府的真正原因,结果却是竹篮打水,白忙了一场。
姬旦安慰他:“你也别太失望了。归念珠里储存的都是经过筛选以后,留下来的珍贵记忆。你有那么多有价值的发明和创造被保留了下来,说明你在妙造府的三年没有虚度光阴。”
“筛选?”
尹降吉喃喃的重复着姬旦的话,眼睛突然一亮。
“我们不能只看珠子里保存了什么。还要看珠子去掉了什么。”他提示姬旦和徐开物,“你们再重新看看这些记忆片段,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吗?”
三个人重新把环绕在身边的记忆片段看了一遍。
看完后,姬旦说:“徐兄一共有四十七项发明创造。其中的四十六项发明都记录得非常详细。不仅有构思的过程,还有他用天工创制造物的全流程。除了这一件发明。”
姬旦指向了徐开物发明青鸾邮驿分拣台的那段记忆。
“这段记忆是残缺的。只有制作过程,没有构思发明的记录。”
“制作的过程也不完整。”徐开物补充,“我只是完成了一部分的造物工作。没有独立制作出完整的分拣台。按照妙造府的规定,这件造物不能算是我发明的。”
“这就有意思了。”尹降吉若有所思的说,“明明不是你的造物,却偏偏被安在了你的名下,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发明,谁这么好心大发慈悲?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开物答不上来,但他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看这几段记忆!”
徐开物指向了四段分散的记忆。
这些记忆发生的场景都是在同一间墙上贴满了图纸的房间。
这间房间在徐开物的记忆片段中出现了很多次,看样子应该是他在妙造府的工作间。
“注意这张图纸。”
徐开物点出了四段记忆片段中都重复出现过的一张图纸。
图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算式,图纸下叠着半张机关设计图。
“这套图有什么问题吗?”姬旦问。
徐开物说:“这是一套指路罗盘的设计图。但是归念珠里却没有存储任何与这张图纸有关的记忆。”
姬旦瞬间就懂了。
“有人用分拣台的记忆替换了你发明指路罗盘的记忆?!”
“应该是的。”徐开物说,“有人想雪藏我的这项发明。”
尹降吉问徐开物:“你还能根据设计图,把那个指路罗盘做出来吗?”
“应该能!”徐开物说。
“那就做吧。”尹降吉鼓励徐开物,“说不定这个罗盘能为我们指一条明路?”
徐开物点头应下,黯淡的眸子重新亮起了光。
徐开物思定即动,第二天就把他的棺材庄园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造物处,一头扎进其中,开始了研究和发明。
造物是需要花费时间的,徐开物的时间全都被占据了。
他没办法遵照惧梦神的安排去探索惩罚岛了。
这件事情只能由黄云思和芙生代劳了。
方清涟在梦舟队的队长沈兰舟的举荐下,加入了专门研究太虚学宫诡秘传说的钤门会。
钤门会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有聚会。
今天是钤门会的聚会日,方清涟一大早就离开,去聚会了。
姬旦也被惧梦神叫到了妙造府,陪她监督沈正整改去了。
尹降吉一个人留在了友居。
趁着空闲,尹降吉把手上的线索系统的梳理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