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降吉一行人在城里寻了整整一夜,也没有寻到游远志等人的踪迹。
很快,天亮了。
今天是姜夫人出殡的日子。
晨间的薄雾将整座南泽城笼罩得苍白肃穆,如同穿了一件丧服。
王宫的大门准时在吉时开启。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门后流出来。
阵仗非常大。
随行者有上百人之多。
周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替姜夫人擎着丧幡。
太卿姬昭行在王的旁边。
姜夫人的棺椁被一众车马和大臣簇拥在灵车上。
棺椁是黄金打制的,上面镶嵌着无数的灵石和珍宝,看起来奢华无比。
等到这支队伍出了王宫。
事先安排好的乐队和舞鹤队从宫城的两边聚集过来,坠在了队伍的后面。
舞鹤师们和着乐师吹奏出来的音乐,操纵手中的纸鹤,摆出了各种翩翩于飞的造型。
跳着,舞着,招摇过市。
百姓们在这场丧事开始前就听到了流言,说王公贵族们要把丧事办成喜事,替姜夫人洗刷罪孽。
办喜事就必须热闹。
要热闹就必须有人参与。
然而,百姓们恨透了姜夫人和高傲的王公贵族。
他们才不愿意当工具人,搞热葬礼的气氛。
所有的百姓都默契的回到了家里,关上了门窗。
原本热闹繁华的南泽城,在姜夫人出殡的这一天忽然变成了死城,街上空得连条狗都没有。
周王见百姓们关门闭户,拒绝替姜夫人送葬,怒了。
吩咐手下的士兵闯进百姓的家里,把蜗居在家的百姓强行拽出了家门。
百姓们迫不得已参与了这场葬礼,内心对王室的怨恨达到了顶峰。
尹降吉等人隐在暗处,看着周王派士兵抓人,心中对这场葬礼的疑问更多了。
剃头匠:“周王如果只是想把丧事当喜事办,其实有很多办法。他干嘛非盯着百姓不放,强迫他们参加葬礼呢?”
美人图和日进斗金没能通关常离的考试,不知道考题的全貌。
尹降吉和姜梦文是成功通关,并且考了第一名的人,对常离的考题了如指掌。
尹降吉说:“常大人的考题里有一个细节。
卫王故意让舞鹤队把百姓引到了王宫的广场,想要借助百姓之手,杀掉卫公子。
这段考试情节,很可能是常大人留给我们的线索。”
姜梦文补充道:“常大人的考题是以人间的真实情况为蓝本出的。
考题里的卫王,角色原型大概就是周王。
卫公子是姬长柳。
考题里的卫王想借百姓来除掉卫公子。
现世里的周王会不会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他想把大周的百姓当成杀人的刀!”
方清涟说:“我同意你们的分析,但有一点说不通。姬长柳今天不在葬礼现场,周王要怎么借百姓的手来害他呢?”
尹降吉和姜梦文沉默了。
姬旦其实已经遇害了,他很快就要变成梦魇了。
但是这件事情牵扯的东西很多。
尹降吉和姜梦文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其他人。
只说姬旦在鹿鸣宴上受了伤,目前正在接受治疗。
这个话题聊到这里就打住了。
因为尹降吉的听梦忽然发动了。
他听见一队士兵冲进了附近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只有一位老爷爷和年幼的孙女相依为命。
老人生了重病,下不来床。
可是士兵偏要把他从床上拖起来,逼他出门。
小孙女抱住了士兵的腿,想要救她的爷爷。
冷血的士兵对着孩子举起了屠刀。
尹降吉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倒不是什么侠肝义胆的大善人。
但欺负老幼病残的事情,他看不惯。
尹降吉几个起落冲进了那户人家,赶在士兵的屠刀落下之前一脚将他踢飞了。
士兵的脑袋砸在墙上,当场昏死了过去。
他的同伴恶咒一声,提刀从尹降吉的身后砍来。
结果被紧随而至的姜梦文一脚踹在后背上,踹得面朝黄土,摔了个狗啃泥。
士兵本想站起来反击。
姜梦文一拳将他打得去见阎王爷了。
获救的老人和小孩,惊得目瞪口呆。
“你们是?”
姜梦文从乾坤袖中掬出一把能催人入眠的怀梦草粉,撒向了他们。
银闪闪的粉末在空中散开,就像是无数的星辰坠落了人间。
“睡吧,你们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姜梦文柔声道。
老人和孩子吸入怀梦草,脑袋耷拉下来,瞬间进入了睡眠。
姜梦文把爷孙两人扶到床上,盖好了被子,然后,转身回头。
发现尹降吉用带点惊讶,又带点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干嘛?”
姜梦文一向独来独往,生人勿近。尹降吉还是第一次见她展现出体贴温暖的一面。
尹降吉一时动容,看待姜梦文的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了。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好在这种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就被随后赶来的林初桃等人打破了。
“你们俩好帅啊!好像人间话本里的大侠!”
圆脸萌妹毫不掩饰的夸赞尹降吉和姜梦文。
尹降吉听得很受用,满面春风道:“我们刚才不是还在商量要怎么混进送葬队吗?机会来了!”
尹降吉拿出了之前用过的,可以让他们改头换面的鱼妇肉干。
众人会意。
一人领了一块肉干,服食吞下。
片刻过后,尹降吉和剃头匠变成了被他们打晕的那两名士兵,押着姜梦文等人扮成的五姐妹,从一栋民居里出来了。
一行人跟随着人群,混进了送葬队。
有了百姓的加入,送葬的队伍扩充到了上千万人。
人群浩浩荡荡的出了城,来到了建在郊外的夫人陵园。
送葬队停在了陵园的墓道入口。
周王亲自监督姜夫人的棺椁入墓,然后,率领王室宗亲和文武百官在封土前举行“虞祭”。
祈求姜夫人入土为安,魂灵安宁。
过程中,扮成了士兵的尹降吉和剃头匠接到了上官的命令,要他们将在场的百姓,从封土两侧的暗道,带进墓室!
周王的歹毒用心终于暴露了。
原来他想让这上万的百姓为姜夫人殉葬!
百姓们察觉了自己的命运,哭天抢地的想要逃离墓室。
然而押解他们的士兵不给他们生还的机会,用手中的凶器封住了他们逃生的退路。
惨叫和哀嚎,从地下传出,传进了在地上举行“虞祭”仪式的王公贵族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