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启明看着陷入争论的百姓,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争议是开启民智的钥匙。
卫国的百姓已经在卫王的高压统治下,沉寂了太久。
从来没有人敢站出来,对卫王说不!
哪怕卫王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也没有人敢跳出来,为蒙冤受屈的人说一句公道话。
今天这场争议,是一个好兆头。
宣诏官还是第一次见到唯命是从的卫国百姓公开批判卫王。
他不悦的看向了卫启明,却见对方昂首立于百姓面前,摆出了一副我虽然含冤受苦,却甘愿为了天下苍生,牺牲自我的架势。
好一招以退为进啊!
宣诏官冷笑呵呵,道:“公子呀!你还是不了解人性!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种恐惧会战胜理性、战胜公义、战胜道德,战胜羞耻、战胜一切!
等着瞧吧!
只要有一个人憋不住,对你动手。
后面的人会像潮水一样,一浪接着一浪,跟着他动手的!”
好像要验证宣诏官的话似的,卫启明的身后响起了响亮的鞭打声。
他的后背上传来了一阵酥麻的震感。
有人在他的背上抽了一鞭。
但是卫启明没有受伤。
徐开物料到了卫启明这次回国会遭遇危险,提前替他做了一件机关护甲,将他武装到了牙齿。
别说只是鞭子,就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起上阵,也伤不到卫启明一根毫毛。
卫启明趁着被鞭打的契机,咬破了藏在嘴里的红彩果。
红彩果的汁液猩红如血,味道也和鲜血类似。
尹降吉曾经用它伪装吐血,讹诈过姬旦。
卫启明从尹降吉那里学到了真传。
所有人都被他的演技骗过了。
以为他真的受伤吐血了。
一个百姓愤怒的夺过了打人者的鞭子,骂道:“混账!你怎么能对公子下这么重的手!”
打人者一脸懵圈。
“我下手很轻啊!比我在家里打娃娃还轻啊!”
“撒谎!”
百姓再次争吵起来。
宣诏官预言的潮水般的攻击并没有降临在卫启明的头上。
卫启明看着马失前蹄的宣诏官,嘴角勾出了一个讥诮的笑。
“你说的对。人都怕死。谁要他们死,他们就会要谁的命!你信吗?”
宣诏官无言以对。
卫启明说对了。
现场的局面逐渐陷入了混乱。
想要对卫启明动手的人和想要阻止他们的人打成了一团。
双方势均力敌,斗得难分难解。
小雪趁乱摸到了舞鹤艺人的身后,悄悄的点燃了他们手里的纸鹤。
火势迅速的蔓延开来,烧着了所有的纸鹤。
艺人们慌忙的丢弃了手中的纸鹤。
乐师们也停止了演奏。
煽动人心的音乐和表演停止后,现场只剩下了人们的厮杀声。
人们清晰的听见了拳脚击打在人体上,撕裂皮肉,撞断骨骼的声音。
听见了彼此的痛呼、惨叫和哭泣。
那声音是非常恐怖的。
有人停下了攻击,怔愣的看着和他敌对的人。
“小子,你是谁啊?我们认识吗?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打这一架?”
“是啊!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打架?”
人们逐渐冷静下来,开始追究他们打架的原因。
“我干你,是因为你要杀公子!”
“我也没办法呀!我不小心闯进了祭梦台!我要是不对公子动手,大王会杀了我的!”
“我也一样。话说,我们是怎么闯入祭梦台的?”
“是被舞鹤队引过来的!”
“这支舞鹤队不是大王安排的吗?”
“是啊!大王害我!”
百姓们终于回过味来了。
他们现在的困境是卫王一手造成的。
制定严刑酷法,禁止他们闯入祭梦台的人是卫王。
用舞鹤队引诱他们来祭梦台送死的人是卫王!
强迫他们违背良心诛杀卫启明的人是卫王!
引发他们自相残杀的人,还是卫王!
所有的一切都是卫王害的!
藏身在人群中的徐开物,看见时机成熟,带头喊道:“卫王不仁,视我等的性命如草芥!老子今天,反了!”
队友们齐声响应。
“反了!”
百姓也跟着呐喊。
“反了!”
宣诏官的预言终于应验了。
“只要有一个人憋不住,对你动手。
后面的人会像潮水一样,一浪接着一浪,跟着他动手的!”
果然如此!
百姓不再自相残杀,调转矛头,杀向了卫王的武士……
……
悬镜阁内。
章愉儿看着八七四六的考场里,上万名百姓如山风海啸,推倒卫王的武士,杀出广场,杀向了卫国的王宫,惊得目瞪口呆。
“不是吧?下半卷的考试才刚刚开始,他们就要和卫王决战了?这也考得太快了吧!”
沈正也是一脸震惊。
回头再看他寄予了厚望的吉翔和吉羽,两兄弟还在和宣诏官唇枪舌战,互放狠话。
八七四六那边已经杀出重围,直捣黄龙了!
这速度,快得跟闪电似的。
赵子缨也没想到八七四六会发挥得这么出色,骄傲道:“万夫一力,天下无敌!这场考试的状元,非八七四六莫属了!”
沈正酸死了。
“考试的时长还剩下好几个时辰呢!谁都有可能在过程中领先一会儿!这很正常。不到最后时刻,还不能断言哪一支队伍会拔得头筹。”
“就是,就是。”章愉儿附和道,“到了王宫,他们还得面对这场考试的最终反派。
过了这一关,他们才能结束考试,之前的关卡不过是在走过场,洒洒水而已。”
赵子缨知道沈正和章愉儿是在嫉妒八七四六。
她甘之如饴的接受了两个人的羡慕嫉妒恨。
“鹿死谁手确实难说。但这头鹿已经被困住了!他逃不掉了!”
……
八七四六的考场里,卫启明和徐开物带领着揭竿而起的百姓,推倒卫王的武士,杀到了王宫的广场。
卫王的宫殿大门紧闭。
卫王昂首站立在宫墙上,注视着带头杀向他的卫启明。
“应梦仙枕没有骗我。你果然反了!你让孤王很失望!”
“失望?”
卫启明惨淡一笑,仰起脸来,看向了城墙上那个既是他君王,又是他父亲的男人,眼中写尽了绝望。
“儿臣奉父王之命出使狄国。
谈判刚刚取得成果,父王却突然反水,联合宣国攻击狄国,背刺儿臣!
父王可曾想过儿臣是否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