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
链条钻进了尹降吉的身体,顺着他的气脉游走,探索,在他的体内寻找魇气。
华胥人和梦魇从外表上看不出区别,除非借助外物,辨明他们体内运转的精气,才能分辨出他们的种族。
猎魇甲马纸的功能正是在此。
它能化出灵力,钻进梦魇体内,剥夺他们身上的魇气。
好在,尹降吉是一个未雨绸缪的人。
他知道自己身份危险,提早从混沌那里学会了藏匿魇气的办法。
无论是人类、梦魇还是华胥人,身体都像是宇宙的缩影。
宇宙有阴阳循环,人体也有气血循环。
血在经络的内里循行。
气在经络的外面游走。
二者各行其道,各有通路。
尹降吉感受到猎魇甲马纸的侵袭,立刻操控体内的魇气,躲进了经络的内里。
猎魇甲马纸幻化出来的链条,沿着尹降吉的经络外延寻找了一圈,也没有捕捉到任何的魇气,只能徒劳无功的从尹降吉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斗笠女不信邪,将更多的灵力注入了猎魇甲马纸。
猎魇甲马纸化生出来的链条再次出动,宛如一条寻觅猎物的蟒蛇,在半空中“探头探脑”,寻找目标。
尹降吉就站在链条的面前,但那链条却对他视而不见。
斗笠女着急了,第三次催动了甲马纸。
“甲马,猎魇!”
链条在斗笠女的手中没头苍蝇般的乱转,就是不抓尹降吉。
三击不中,甲马纸上拓印的秘技耗尽了。
喷涌着灵力的链条渐渐由实变虚,由虚化无,变成了一缕缕的烟雾化进空气中,消失不见了。
斗笠女白白的浪费了一张猎魇甲马纸,难以置信的看着尹降吉。
“你不是梦魇?”
尹降吉逃过了一劫,面不改色的扯谎: “我当然不是梦魇了!我是如假包换的华胥人!”
斗笠女不相信他。
“可我刚才在河边亲眼看见你变成了一个女人!“
“那是因为我借用了甲马纸!我是一个纸奴,什么样的甲马纸我都有!我的货就在你手里,不信你自己看!”
斗笠女拿出了尹降吉遗落在她那里的甲马纸,一张、一张的翻看。
“没有化形甲马纸!”
“卖完了嘛!”尹降吉狡辩,“我生意很好的!货卖独家,价格还是官方甲马铺的八折!
你在官方的甲马铺子里绝对找不到性价比这么高的甲马纸!
你看看我的货!要是有相中的,我给你算个折上折,八折之上再给你打八折?”
尹降吉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殷勤的向斗笠女兜售他的甲马纸。
斗笠女没有接话,高深莫测的说:“你真的是一个纸奴?”
“如假包换!你不是亲眼看见那几个官差在追我……”
尹降吉的话说到一半就收声了。
他看见斗笠女手指结印,作势要发动秘技,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瞬息也不耽误,转身就跑。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斗笠女突然发难,指尖灵气溢出,化成了一根一根的绣线于半空中穿梭,交叉,织成了一张绣线大网。
尹降吉猝不及防,被大网牢牢的套住了。
斗笠女手腕用力,往回拉动大网。
尹降吉像被猎人捕获的猎物,被斗笠女一网套住,拉到了面前。
斗笠女居高临下的看着尹降吉,语气冷酷。
“纸奴的赏金,一个人头五千黄粱钱!”
尹降吉在心里把斗笠女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嘴上却很识时务的认怂:“女侠饶命啊!我愿意把我的甲马纸全部进贡给您!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啊!”
斗笠女冷笑。
“我抓了你,你的东西就是我的战利品了!你有什么资格拿我的东西来和我谈条件?”
尹降吉无语了,变本加厉的在心里把斗笠女的祖宗十八代又问候了一遍。
无计可施,尹降吉只能祭出苦肉计了。
面露哀凄之色,眼泪说落就落。
“罢了!罢了!今天落到女侠手中,算我认栽!
想我尹降吉堂堂七尺男儿,志在八方!
如果不是身世凄苦,拖家带口,上有生病的老父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家中还有一条无人照料的老黄狗,谁愿意去做任人剥削的纸奴?”
尹降吉说得煽情悲恸,闻者落泪。
斗笠女一语不发,静静的看着他表演。
尹降吉声泪俱下:“你没有当过纸奴,不知道这一行的黑暗内幕!
每一天,天还擦黑,鸡都没起,我就要起来!
去到造纸坊,剥离秘技拓纸!
官方掌握着拓纸的秘技,轻轻松松就能把秘技拓印出来。
黑纸坊的老板不知道这些!
他们发给我们粗制滥造的汲灵笔和空白甲马纸。
只要我们动笔绘画,汲灵笔就会毫无节制的抽取我们体内的灵力!
一天最少十次!
那感觉就像抽筋扒皮,敲骨吸髓!
我能活到今天,全靠一口气撑着!
我的家人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我犯了禁,你要抓我领赏,我无话可说,就是可怜了我的一家老小,他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尹降吉说的事情有一半是真的,但天天被抽秘技的人是混沌,不是他。
可尹降吉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他能把假的说成真的,把别人的经历演绎得如同亲历。
这是尹降吉在掌囚的上千次出勤中真刀真枪历练出来的本事。
尹降吉有自信,他的演技一定能征服斗笠女。
然而,斗笠女看完他催人泪下的表演,只是“哦”了一声,冷淡无情的说:“你还有家人。很幸运了。
我的家人已经不在了。我的家乡也没有了。我只有自己了!“
再完美的演技在真正的人生疾苦面前,都不堪一击。
尹降吉没有招了。
他正打算厚着脸皮呼唤混沌,出来救命,斗笠女从袖中召出一张悬赏令,飞到了他的眼前。
“悬赏令上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尹降吉定睛一看。
怎么不认识?悬赏令上的人,正是他的老板赵小丁!
斗笠女把尹降吉的反应看在眼里,道:“这是千愿城最大的纸奴头子!赏金三万黄粱钱!你是他的手下吧?”
尹降吉点头。
斗笠女说:“带我去他的藏身地点,帮助我抓住他。我就放你一马!”
赵小丁不会放任尹降吉脱离他的掌控去梦神院参加征召考试。
尹降吉正在发愁该怎么样从赵小丁那里脱身,斗笠女就出现了。
这姐姐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救他的仙女啊!
尹降吉一口答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