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大楼,缉毒支队办公区。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大部分办公室陷入黑暗,只有走廊尽头的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光!
支队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门缝下没有灯光透出。
安全通道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瘦高的身影贴着门框滑了出来,像一道无声的幽灵,迅速融入走廊的阴影里。
他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侧耳倾听。
整层楼寂静得可怕,只有远处空调主机运行时隐隐的嗡鸣!
确认无人,他像猫一样踮着脚尖,快速移动到支队长办公室门口。
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再次倾听,目光锐利地扫过走廊两头。
然后,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特制的钥匙,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准确地将其中一把插入锁孔。
“咔哒。”
极其轻微,但在寂静中依然清晰的弹子滑动声。锁开了。
他握住门把,缓缓拧动,推门。
他闪身进入,反手将门虚掩,没有关死,留出一道供紧急撤离的缝隙。
办公室内一片漆黑,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窗外城市的霓虹。
他适应了几秒黑暗,才勉强看清室内轮廓——宽大的办公桌,堆满文件的柜子,墙角立着的国旗。
他没有开灯,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微型手电,拧亮,调到最暗的光束。
桌上很凌乱,摊开的案卷,写满字的笔记本,喝了一半的浓茶,烟灰缸里堆着小山似的烟蒂。
他的手很稳,光束快速扫过桌面每一处,没有去碰那些可能连接警报的文件,而是将光柱移向办公桌侧面带锁的抽屉。
他再次拿出那串钥匙,试了两次,打开了中间那个最大的抽屉。
光束照进去,里面是更厚的案卷袋,一些内部通讯记录,几本工作手册。
他翻找得很快,动作熟练,显然对这类搜寻并不陌生。
他在找一个特定的、贴着“林瑄-近期动向及保护备案”标签的蓝色加密文件夹。
那是只有支队长江楠才有权限调阅和存放的绝密材料,记录着林瑄失踪前后所有调查细节、可能的保护渠道以及……保护人的信息。
这是他背后的人最想知道的东西。林瑄到底被谁藏起来了?藏在哪儿?
那个能让他几次暗杀行动都扑空的“保护”,究竟来自何方神圣?
只有找到这个,才能找到林瑄的软肋,或者,直接釜底抽薪。
上层抽屉没有。他关上,转向下面带密码锁的矮柜。
这个有点麻烦,但他有准备。
他从腰间一个小工具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仪器,连接上几根细如发丝的探针,小心地接入密码锁的缝隙。
仪器屏幕亮起,开始快速跑动数字。
他屏住呼吸,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汗水从他额角渗出,滑落到口罩边缘,带来冰凉的触感。
“嘀。”
一声极轻的电子音。仪器屏幕定格在一组数字上。密码破解成功。
他轻轻拉开矮柜的门。
里面空间不大,整齐地码放着一些更机密的档案盒。
他的手电光柱急切地扫过标签——缉毒要案关联分析、线人保护名录、境外情报交换记录……还是没有那个蓝色的文件夹。
难道不在这里?江楠随身带着?还是……放在了更隐秘的地方?或者,已经转移了?
他心中焦躁。背后的人催得很紧,给他的时间不多。
母亲在医院的账单像雪片一样飞来,那张存着“救命钱”的银行卡,是他此刻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
他不能失败。
他直起身,手电光在办公室里再次扫视。书柜顶部?档案柜底层?
他正打算扩大搜索范围,目光忽然被办公桌一角,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紫砂笔筒吸引。
笔筒里插着几支笔,一个放大镜,一把裁纸刀。看起来毫无异常。
但他的手电光落在笔筒内侧靠下的位置时,停顿了一下。
那里,似乎有一道接缝,与紫砂本身温润的光泽略有不同。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握住笔筒,尝试着左右旋转。
“咔。”
笔筒底座传来一声轻响,竟然真的被他拧动了半圈。
紧接着,笔筒侧面,一块薄薄的紫砂片弹开,露出一个隐藏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封面上,正是他寻找的那行字:林瑄-近期动向及保护备案(绝密)。
找到了!
他心头一阵狂跳。他迅速伸手,就要去拿那个文件夹。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蓝色封皮的瞬间——
“啪!”
办公室的顶灯,毫无预兆地,骤然亮起!
刺目的白光瞬间充满整个空间,将他和他手中那束手电的微光彻底吞噬,也将他所有的动作,照得无所遁形。
他像被猛地缩回手,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下意识地转身,背靠办公桌,手已经摸向了后腰——那里别着一把上了膛的枪。
门口,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是江楠。
他穿着常穿的深色夹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带着失望,看着办公室里这个被他抓了现行的人。
江楠手里没拿枪,只是随意地垂在身侧,但那份如山般的压迫感,比任何武器都更具威慑力。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小何。” 江楠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没有用疑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被叫做“小何”的男人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靠着桌沿才勉强站稳。
他缓缓抬起头,在刺目的灯光下,终于能看清他的脸——很年轻,大概二十五六岁,眉目端正!
带着点未完全褪去的学生气,正是林瑄队里去年刚分来的警校高材生,何平。
林瑄很看好他,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队里人都开玩笑说何平是林瑄的“关门弟子”。
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江队”,喉咙却像被锈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手还僵硬地放在后腰的枪柄上,进退两难。
江楠的目光扫过他放在后腰的手,又落回他脸上,那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惋惜。
“我没有想到,” 江楠缓缓摇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会是你,何平。”
他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何平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足够安全,也足够有压迫感。
“林瑄把你当徒弟,手把手地教,出任务把你护在身后,加班给你带饭,你上次受伤,她比你自己还急。”
江楠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话里的内容却像鞭子,一下下抽在何平心上!
“队里谁不知道,她看好你,觉得你是棵好苗子,是能接她班的人。她把后背交给你过,何平。”
何平的脸色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
他放在枪柄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微微颤抖。
“我……我没办法……” 何平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混合着汗水,浸湿了口罩!
“江支……我妈……尿毒症,晚期了……每个月透析,换肾……要钱,很多很多钱……”
“我爸走得早,家里就我一个……我把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都借遍了……不够,远远不够……”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
“他们找到我……说只要……只要一点消息……一点就行……他们给钱,很多钱……能救我妈的命……” 何平抬起泪眼模糊的眼睛!
他看着江楠,崩溃了,“江支,那是我妈啊……我不能看着她死……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他哭了出来,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孩子,肩膀剧烈地耸动。
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他知道,在江楠面前,拔枪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事情更糟,让自己最后一点尊严也丧失殆尽。
江楠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痛哭流涕。脸上的疲惫更深了。
他见过太多被金钱、被美色、被威胁拉下水的同行,何平本应有大好前途的年轻人,心里那根刺就扎得更深。
沉默在办公室里蔓延,只有何平的哭声。
良久,江楠沉重地叹了口气。
“钱,我帮不了你。纪律就是纪律,错了就是错了。” 江楠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残酷开口!
“你今天的行为,足够立案,送你上法庭。林瑄要是知道了,她……”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那对林瑄,会是多大的打击。
何平的身体晃了晃,要瘫软下去。
“我不送你进去。” 江楠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盯着何平,“你走吧。现在,离开这里。你的配枪、证件、所有警用物品,留下。我会打报告,说你因个人健康原因,主动辞职。”
何平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楠。不追究?放他走?
“江队,我……”
“别叫我江队。” 江楠打断他,语气冷硬,“从你踏进这间办公室,碰那个文件夹开始,你就不是了。”
他走到办公桌旁,看了一眼那个打开的暗格和里面的蓝色文件夹,又看向何平,目光复杂。
“你母亲的病,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些正规的慈善救助渠道,但那是后话。”
江楠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何平,你还有良心的话,就别再做任何伤害林瑄、伤害队里的事。也别想着报复。”
“你拿到的那些钱,未必真能救你母亲,但肯定能把你,还有你可能的‘未来’,彻底拖进更黑的深渊。好自为之。”
说完,江楠转过身,不再看他,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何平站在原地,脸上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看着自己沾满罪恶感的双手。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他摘下了脸上的口罩,露出了那张年轻的脸。
他颤抖着手,从腰间解下配枪和枪套,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门禁卡,还有那串特制的钥匙,一样一样,轻轻放在冰凉的地板上。
然后,他对着江楠的背影,深深地弯腰,鞠了一躬。
直起身,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他曾经充满憧憬的办公室,转身,拉开门,身影没入外面走廊的黑暗之中。脚步声很轻,很快消失,没有回头。
门,被夜风轻轻带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有顶灯明亮地照着,照着地上那堆冰冷的警用物品,照着那个打开的暗格,照着江楠沉默伫立的背影。
许久,江楠才缓缓转过身。
他走到办公桌前,弯下腰,将地上的配枪、证件一样样捡起来,动作很慢。
他将那个蓝色的文件夹从暗格里取出,拿在手里,摩挲着封面“林瑄”两个字,眼中情绪翻涌。
最后,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空旷的停车场,远处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
何平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融入茫茫夜色。
“好苗子……可惜了。” 江楠低声自语,怜惜的摇了摇头。
“林瑄……” 他喃喃道,“也快回来了吧。”
夜还很长,黎明尚需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