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希推开卧室门,房间内只亮着一盏床头阅读灯。
窗外,山风似乎更急了,吹得竹叶哗哗作响。
楚月希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轻轻呼出一口气。
面对谢怜,剖开那些刻意遗忘的北美岁月,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那些与杀戮、丛林、交织的记忆碎片,带着血腥的味道,即使时隔多年,依然能在心底激起冰冷的涟漪。
然而,没等她将这口气完全吐出,温热的怀抱便从身后覆了上来。
裴夜的手臂轻柔地环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拢入怀中。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隔着两层单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月希。” 裴夜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比平时更加低沉。
他没有说别的,只是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字字清晰,敲在她心上:
“我刚才在凉亭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不骗你。”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誓言,只是最简单直白的确认。
但这份简单背后,是他以裴家继承人的身份,对着另一个家族的对头,做出的宣告——他可以放弃一切,选择她。
楚月希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放松下来。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靠着他,汲取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
“我相信你,裴夜。”
她说着,轻轻转过身,从他怀中脱出些许,抬起头,在昏黄的光线下望进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但是,” 楚月希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下颌线,眼神却锐利如刀,“我不需要你为我失去裴家。那不是我要的。”
她的目光与他相接,不退不让,声音清晰,带着属于“幽灵”的傲骨:
“我们一起,把属于你的江山,堂堂正正地拿在手里。用我们自己的方式,用我们的规则。”
“裴家是你的根基,也是你的责任,但它不该是你的枷锁,更不该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她顿了顿,说:
“我们都有自己的战场,都有自己的江山要打。你是裴夜,未来裴家的掌舵人。我是楚月希,‘幽灵’。我们不必为谁牺牲,也不必依附谁而活。”
她的指尖离开他的下颌,轻轻点了点他的心口,又回到自己胸前,目光灼灼:
“我们可以是彼此最坚固的后盾,最锋利的刀刃。我们,也是彼此领土上,唯一的‘王’。”
“这才是我想要的——并肩而立,各自为王,却又共享山河。”
不是菟丝花依附乔木,不是飞鸟栖于高枝。
是两座各自巍峨的山峰,在历经地动与风雨后,选择并肩,共同抵御更猛烈的风暴,也共享同一片苍穹下的阳光。
裴夜冰蓝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的野心与对他的全然信任。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流。
他见过她在北美丛林里浴血搏杀后的冰冷眼神,见过她在剧本世界里运筹帷幄的沉静侧脸,见过她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妖冶模样,也见过她私下里偶尔流露的疲惫。
但此刻,她眼中要与他共夺江山的璀璨光芒,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
这才是楚月希。完整的,强大的,从不屈就,也从不妄自菲薄的楚月希。
“好。” 裴夜开口!
他抬手,握住她点在他心口的手,紧紧包裹。
“我陪你。” 他只说了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陪你夺江山,陪你踏荆棘,陪你看尽这世间最高的风景,也陪你堕入最深的地狱。
无论前路是什么。
楚月希看着他眼中的炽热,嘴角上扬!
“当年,” 她忽然开口,声音低了下来,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身体却依旧靠在他怀里,没有离开!
“我和阿玫,刚炸了林西那个实验室。那时候,我们其实不算多厉害。”
“阿玫在进实验室前的那些日子!学的技能只能让我们保命!”
她的目光有些空茫,越过裴夜的肩膀,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炸完之后,我们自己也半死不活,被追得走投无路,只能往更深的丛林里逃。”
“那时候,真的就是两只什么都不太懂的幼兽,凭本能求生。杀人,或者被杀。”
“偷食物,抢装备,在泥泞和毒虫里打滚,跟野狗抢地盘……没有方向,只有活下去这一个念头。”
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裴夜能感觉到,她靠在自己怀里的身体,绷紧了一瞬。
“然后,就遇到了谢怜。不,那时候不知道他是‘屠戮’。”
“只知道是个看起来有点文弱的年轻男人,在那种吃人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我和阿玫当时被一伙雇佣兵逼到绝境,子弹打光了,阿玫还中了毒,我以为我们死定了。”
她顿了顿,呼吸微微加重。
“是他突然出现,用一把看起来像装饰品的小提琴琴弓,还有几枚改造过的音波装置,解决了那些人。”
“手法干净利落,甚至带着点残忍的艺术感。他救了我们,给我们药,带我们去了一个他临时的安全屋。”
楚月希抬起眼,看向裴夜,眼神复杂。
“他看出我们底子还行,但技术粗糙,完全是野路子。他说无聊,开始教我们东西。”
“怎么用最小的动静杀人,怎么设置最有效的陷阱,怎么在电子丛林里隐藏自己,怎么撬开世界上最难的锁……”
他教得很认真,甚至称得上严厉。我和阿玫就像两块干涸的海绵,拼命地学。”
“我们一起,在那个与世隔绝的角落,待了差不多半年。直到有一天,我按照他教的,结合我自己摸索出来的路子,在一次模拟对抗中,赢了他。”
“虽然取巧,虽然他只是用了六七分实力,但我确实赢了。”
“他当时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然后他说,我可以出师了。”
“再后来,我和阿玫就离开了那个安全屋,重新闯进了北美那片最混乱的地带。”
“靠着他教的,还有我们自己用命换来的经验,一步一步,打出了‘幽灵’和‘夜魅’的名头。”
“那半年游走,我们接过最脏的活,杀过最难杀的人,也惹了无数麻烦,树了无数敌人。但名声,也真的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重新聚焦在裴夜脸上。
“也就是在那半年里,我们遇到你和沐风。虽然只是很短的交集。” 楚月希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裴夜胸口画着圈!
“那时候我就知道,裴夜,你和沐风,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一个裴家少爷,一个沐家公子,就算有些‘业余爱好’,也不该有那种……从尸山血海里浸泡出来的冷静,和对黑暗规则了如指掌的熟稔。”
她微微歪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们掌握的东西,接触的层面,恐怕比当时刚刚闯出名堂的我和阿玫,只多不少。裴家的水,比我想象的,深得多,也脏得多,对吗?”
裴夜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没有惊讶于她的敏锐。
他早该知道,以“幽灵”的眼力,看出这些是迟早的事。
他点了点头,冰蓝色的眼眸深邃如海。
“裴家那样的家族,传承数代,枝繁叶茂,盘踞北美,触角伸向各处。”
“财富,权力,名声,样样光鲜。可越是这样的家族,内里就越是吃人。”
“没有自保的能力,没有几张旁人不知道的底牌,没有在阴影里行走的资本,根本活不到成年,”
“更别说坐稳继承人的位置。仁慈、天真、软弱,在那种地方,是催命符。”
他握住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目光却始终锁着她。
“我不瞒你。没有裴家少爷这个身份,我也可以是裴夜,是能和你一起在丛林里搏杀,在商场上狙击对手,在暗网上获取情报的‘同伴’。”
“裴家给我资源和起点,但有些本事和关系,是我自己挣来的,与家族无关。”
他低下头,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呼吸灼热地交织。
“但是,” 裴夜的声音骤然压低,宣告,“你是我的,楚月希。”
话音未落,他猛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楚月希起初微微睁大了眼,但很快便闭上了。
她没有抗拒,甚至在他强势的入侵下,给予了同样的回应。
手臂环上他的脖颈,指尖插入他浓密的黑发,将他拉得更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肺里的空气耗尽,裴夜才稍稍退开些许,呼吸喷洒在她同样泛红湿润的唇瓣上。
他冰蓝色的眼眸此刻幽深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里面翻涌着未餍足的欲望。
他盯着她的眼睛,拇指温柔擦过她被吻得红肿的唇,沙哑开口:
“从此以后,都是我的。”
“盖章了。”
说完,不等她回应,他再次低头,以更缠绵的吻,封缄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