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潇的私人别墅
叶潇将车随意停在车库,带着一身地下拳场的气息,走进了客厅。
客厅一角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质地考究的深色丝绒长裙,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髻,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
她的侧脸轮廓与叶潇有几分相似,但线条更加柔和,气质沉静,带着书卷气。
只是此刻,她眉头微蹙,目光并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透过镜片,冷冷的看着走进来的儿子。
她是叶青,叶潇的母亲。一个曾经是大学古典文学教授,如今却因儿子“事业”而深居简出的女人。
叶潇仿佛没看到母亲的存在,或者说,早已习惯了这种冰冷的注视。
他脱下沾了尘土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然后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烈酒,仰头一饮而尽!
“又去鬼混了?”叶青的声音响起,平静,没有起伏,却像冰锥一样刺骨,“这次又是哪个倒霉女人?”
叶潇拿着空酒杯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妈,您儿子眼光可高了。这次……是个警察。”
“警察?!”叶青手中的书“啪”地一声合上,她站起身,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叶潇!你疯了?!你真以为你那点无法无天的勾当能瞒天过海一辈子?”
“你去招惹警察?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是嫌我这个当妈的被你牵连得不够惨?!”
叶潇转过身,靠在酒柜上,看着母亲因愤怒的脸,眼神复杂。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他晃了晃空酒杯,语气轻佻!
“而且,那个警察……挺有意思的。追了我这么久,昨晚总算让我抓到机会,好好‘认识’了一下。”
“认识?”叶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叶潇,“你就是用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去‘认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警察!”
“叶潇,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你父亲要是还活着,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提到父亲,叶潇眼中的玩世不恭瞬间消失,被阴鸷取代,但很快又掩饰过去。
他放下酒杯,走到母亲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
他温柔的说:“妈,您放心。我做事有分寸。那个警察……她不一样。我不会让她抓到把柄,也不会让她……轻易摆脱我。至于死……”
他轻笑一声,眼中是疯狂神色,“如果能死在她手里,好像……也不错。”
“你——!”叶青被他这番言论惊得后退一步,看着儿子眼中对那个女警察的扭曲执念,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知道,这个儿子早就疯了,从很多年前,从金三角回来之后,就彻底疯了!只是他疯得很有条理,疯得极具破坏力。
“你真是无药可救!”叶青最终颓然地坐回沙发,闭上眼,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染,“滚出去!别在这里脏了我的眼睛!”
叶潇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准备上楼。就在这时,别墅的门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一个带着怒气的女声:“叶潇!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叶潇皱了皱眉,示意保镖不用理会。但门外的女人显然不打算放弃,甚至开始用力拍打厚重的实木门。
叶青睁开眼,冷冷道:“又是你那些莺莺燕燕?叶潇,你的私生活能不能稍微干净一点?别把不三不四的人都带到家里来!”
叶潇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走到门禁可视屏前,看了一眼,屏幕上映出一张愤怒的脸——华清梧。
金三角到江城这条线上,负责部分运输和“公关”事务的女人,精明能干,也对他抱有某种超出合作伙伴的幻想。
他按下了通话键,声音冰冷:“华清梧,滚。我现在没空见你。”
“叶潇!你开门!我有话问你!”华清梧愤怒的吼道!
“我听说你昨晚……你为了那个条子,以身犯险!你是不是疯了?!要是‘幽灵’跟在她身边,你昨晚就死定了!”
叶潇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他猛地拉开门。
华清梧猝不及防,差点摔倒,踉跄着站稳,抬头就看到叶潇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我的事,轮得到你管?”叶潇的声音不高,他一把捏住华清梧的下巴!
“华清梧,摆正你的位置。你只是我手下办事的,做好你分内的事,我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更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华清梧被他捏得生疼,眼中含泪,却倔强地瞪着他:“我为什么不能管?!叶潇,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为你出生入死!那个林瑄算什么?”
“她就是个条子!一心只想抓你、毁了你!你居然为了她,去冒那么大的险!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叶潇松开手,将她往后一推,华清梧撞在门框上,闷哼一声。
“我最后说一次,管好你自己,还有你手下那条线。程君念和傅振邦倒了,别以为就天下太平了,盯着的眼睛多着呢。再让我听到你过问林瑄的事……”
他凑近她,声音低得如同毒蛇吐信,“你知道后果。”
华清梧看着他眼中的冰冷杀意,浑身一颤,所有的不甘化为恐惧。
她知道,叶潇说到做到。
在他心里,那个叫林瑄的女警察,已经是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逆鳞。
“滚。”叶潇吐出最后一个字,重新关上了门,将华清梧的哭泣和绝望隔绝在外。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转身准备上楼,却听到母亲叶青在身后,悲哀的说:“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女警察?喜欢到可以不顾性命,不顾一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纠缠她?”
叶潇的脚步停在楼梯上,没有回头。
沉默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喜欢?也许吧。但更多的,是……宿命。从第一次在夜色酒吧遇见她,我就知道,是她。”
“哪怕她当时容貌变了,变了声音,可那双眼睛……我忘不了。”
他顿了顿:“至于值不值得……妈,您不懂。我这一生,早就烂在泥里了。能遇到让我想跟她玩这场‘猫鼠游戏’玩到底的人,不容易。”
“死在她手里,我认。但只要不死,我就会这样和她耗下去,一年,十年,一辈子……直到她爱我,或者,直到我们其中一个彻底消失。”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走上了楼梯,留下叶青一个人站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
叶青望着儿子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她知道,她这个儿子,是真的没救了。
他把自己囚禁在扭曲爱欲构筑的牢笼里,并且,心甘情愿。
叶潇的卧室,冷硬风格,巨大的落地窗,冰冷的金属与玻璃家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另一面,却有一个隐蔽的嵌入式保险柜,里面锁着他最深的秘密。
他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复杂的密码和指纹验证,厚重的金属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里面没有现金,没有珠宝,只有几样东西:一把老旧的瑞士军刀;
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叶青,以及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男孩;
还有……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硬壳笔记本。
叶潇没有去看军刀和全家福,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那个笔记本上。
他小心地将它拿出来,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走到床边坐下。
他缓缓翻开笔记本。里面没有写任何字,只是夹着几张同样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江城一中的校门口、操场、图书馆……背景里,是穿着蓝白校服的少男少女。
而在这些照片的角落,或者人群的缝隙中,总是不经意地,捕捉到一个少女的身影。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穿着有些宽大的校服,却掩不住那份独特的清冷。
她有时在埋头看书,有时在操场跑步,有时和同学说笑,但大部分时候,都是独来独往,眼神清澈,像一棵笔直向上的小白杨。
——那是高中时期的林瑄。
叶潇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照片上少女模糊的侧脸,眼神是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迷恋。
“林瑄……”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在回味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回忆。
他怎么会不记得?
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转校生。
那个在篮球场上,明明自己技术稀烂,却为了班级荣誉,敢跟校队主力硬碰硬的倔强女孩。
那个在图书馆最安静的角落,一坐就是一下午的女孩。
他是叶潇,那时候还不叫叶潇,是叶家还算拿得出手的少爷,是老师眼中有些叛逆但不算出格的普通学生。
他默默关注了她整整两年,收集着所有关于她的碎片。
他甚至偷偷拍下了这些照片,藏在谁也不知道的笔记本里。
他不敢靠近,不敢搭话,只是远远地看着,觉得那样充满了生命力的她,和自己这种内心早已开始腐烂的人,是两个世界。
然后,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一切都变了。
家族生意出事,父亲“意外”身亡,留下巨额债务和无数虎视眈眈的仇家。
为了保住母亲,也为了寻找父亲死亡的真相,他被骗去了金三角“谈生意”,结果一脚踏入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毒打,囚禁,被迫参与运毒,目睹最血腥的杀戮和最肮脏的交易……
他在那个炼狱里挣扎求生,抛弃了过去,抛弃了所有天真,最终,凭借狠辣,踩着无数人的尸体,爬了出来,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毒枭“叶潇”。
那个穿着校服的林瑄,成了他午夜梦回时,唯一一点不敢触碰的残影,也被他深深埋藏!
直到……夜色酒吧那次“意外”的邂逅。
那个装作服务员的“线人”,那双在昏暗灯光下依旧锐利的眼睛,那熟悉的身形……
即使她做了伪装,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在第一眼,心脏就像被重锤狠狠击中!
是她!一定是她!那个他以为早已消失在时光里的少女,那个他不敢触碰的光,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而且,是作为追捕他的警察!
扭曲的占有欲,瞬间笼罩了他。
从那一刻起,林瑄就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对付的警察,而是成了他疯狂执念的锚点,是他烂泥般的人生中,唯一的“光”。
哪怕这道光,本身就想将他烧成灰烬。
“果然是你……”叶潇对着照片,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卧室里回荡!
“兜兜转转,你还是回到了我面前。林瑄,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你走了。无论用什么方式,付出什么代价。”
他合上笔记本,重新锁进保险柜,仿佛将纯真的过往,连同此刻疯狂的决心,一起封存。
窗外,夜色如墨。
叶潇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城市稀疏的灯火,眼神幽深。
他知道前路危险,知道有“幽灵”那样的存在在暗处,知道林瑄恨他入骨。但那又如何?
这场由他单方面开启的追逐游戏,他已经上瘾,并且,不打算停下。
直到,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彻底在这场游戏中,燃尽自己。
而这就是他叶潇,为自己选择的,最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