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程家主卧,月光映照着傅芸惨白如纸的脸。
下腹传来刀绞般的剧痛,将她从混沌的睡梦中猛然拽醒。
她蜷缩在宽大冰冷的丝绒被子里,手指死死揪住腹部的衣物,牙齿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不对劲……那杯牛奶……程君念回来时,那温柔到诡异的眼神,还有那句“好好休息”……不,不是休息,是囚禁!是惩罚!
“呃啊——!”又一阵更剧烈的疼痛袭来,傅芸闷哼一声,几乎要痛晕过去。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冲向的豪华浴室。
冰冷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刺激着她赤裸的双脚,但她已无暇顾及。
“啪!”她按亮浴室的灯,刺眼的白光让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当她低头,看到睡裙下摆和双腿内侧,那刺目惊心的血迹时,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血……好多血……
“孩子……我的孩子……”她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那尚未隆起的位置,指尖却只触到一片冰冷。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砰!砰!砰!” 她发疯似的捶打着浴室的门,用嘶哑的声音哭喊:“来人!快来人啊!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门外的保镖听到了动静,但想起程君念冷酷的命令,犹豫了一下,还是立刻通过对讲机通知了管家和家庭医生。
几分钟后,房门被打开,但进来的不是程君念,也不是程笙,而是程家的私人医生,以及两名女佣。
医生提着药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来处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医疗事务。
“夫人,请您躺好,我为您检查。”医生的声音平静无波。
“医生!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他……他不能有事!”傅芸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医生的袖子,眼中充满了哀求。
医生只是冷静地掰开她的手,示意女佣扶她到床上躺下,然后拉上了床边的隔帘。
检查过程沉默而迅速。
傅芸能感觉到冰冷的器械,闻到消毒水刺鼻的气味,能听到医生低声的吩咐和女佣走动的脚步声,但她的心,却在一点点沉入冰窟。
不知过了多久,隔帘被拉开。
医生摘下沾了血污的手套,面无表情地宣布:“夫人,您流产了。胚胎组织已基本排出。我现在给您注射宫缩针和抗生素,防止感染和大出血。接下来需要卧床静养至少两周,注意营养和卫生。”
流产了……真的……没了……
傅芸呆呆地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繁复华丽的水晶吊灯,医生的话像隔着厚厚的水幕传来,模糊不清。
身体上的疼痛似乎麻木了,取而代之的是恨意。
她知道,是程君念!一定是他在那杯牛奶里下了药!他知道她和程笙的事了!
他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亲手杀死了这个“孽种”,也彻底断绝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哈哈……哈哈哈!傅芸在心中疯狂地、无声地大笑起来,眼泪却流得更凶。
程君念,你好狠的心啊!我傅芸好歹跟了你一场,你就这么对我?!
囚禁我,打掉我的孩子,让我像个犯人一样躺在这里等死?!
医生处理完毕,带着女佣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重新关紧了房门,并上了锁。
门外,依旧是那两名如同门神般的保镖。
卧室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傅芸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血腥味。
囚禁我……哈哈,囚禁我吧!程君念,只要我傅芸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能走出这个房间……我定要你死!
我要你程家,鸡犬不宁!要你和你那个好儿子,一起下地狱!
她闭上眼,将所有的恨意,都深深埋进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如同毒蛇冬眠,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与江城遥远的另一座繁华都市——云城,没有窗户的房间,只有几面巨大的液晶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
深灰色中山装的男人,正站在桌前,背对着门口。
他手中拿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黑色卫星电话,听筒紧贴着耳朵。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带着明显的怒火:“……金三角那边,全乱了!雾莲那个蠢女人,被幽灵和夜魅狙杀在自己的地盘上!”
“野哥那条疯狗趁乱上位,现在那条线,我们根本插不进手!叶潇那个小崽子倒是机灵,趁机吃下了一条小的,但也脱离掌控了!”
“程君念呢?那个废物!我让他去盯着叶潇,想办法控制那条线,他倒好,屁用没有,还差点把自己折进去!”
中山装男人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冰凉的金属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的身影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稳,甚至有些过于平静。
“实验室那边呢?”他开口,声音低沉,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林西最后传回的消息,说幽灵和夜魅已经盯上他了。”
“林西?!”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气急败坏!
“别提那个蠢货!他的实验室,三天前,被炸了!炸得干干净净!现场只留下火灾的痕迹,但内部核心区全毁了!”
“林西死了,几个心腹也死了,资料……资料可能也丢了!我们这几年在那里投入的人力、物力、时间,全完了!”
又是幽灵!一定是她干的!她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云先生的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看来,她比我们预料的,成长得更快,也更棘手。不仅查到了林西,还查到了雾莲,甚至可能……已经摸到了一些关于苏挽月之死的线索。”
“苏挽月?!”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惊讶!
“她怎么会查到那里?!当年那件事,我们处理得那么干净!”
“连程煜那个老狐狸和国安那边都没抓到把柄!她一个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实验体,怎么可能……”
“她不是普通的实验体了。”他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凝重!
“她是‘幽灵’。国际暗网杀手榜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幽灵’。她身边,还有‘夜魅’。”
“她们炸了美洲的老巢,炸了南美的毒窝,现在又清除了林西,搅乱了金三角。她的能量、人脉、手段,早已今非昔比。”
“我们不能再把她当成当年那个可以随手拿捏、甚至随意贩卖的小女孩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传来,显然对方也被这个认知所震撼。
“那……那现在怎么办?”对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
“她就像一把悬在我们头顶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而且,她现在就在江城,在傅振邦眼皮子底下!傅振邦那个老狐狸,会不会已经……”
“傅振邦暂时还靠得住,他野心大,贪心也大,舍不得我们给他的利益和许诺。”
他冷静地分析,“但楚月希确实是个巨大的变数和威胁。我们必须做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至少,延缓她追查的速度,给我们争取重新布局的时间。”
“做点什么?怎么做?暗杀?我们现在能动用的力量,有谁能保证杀得了‘幽灵’和‘夜魅’?”
“正面冲突,我们未必占优,反而可能暴露更多!”对方显得焦躁不安。
“杀她,很难,代价也太大。”他缓缓转过身,屏幕的幽光映照他的脸。
“但给她找点‘麻烦’,制造一些‘混乱’,让她自顾不暇,还是可以做到的。”
他走到另一块屏幕前,调出了一份加密文件,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关系网络图,中心赫然是“楚月希”和“温以玫”。
“她在明面上,是傅家刚认回的大小姐,是星耀娱乐的艺人,是编剧‘千山’。”
“她的软肋,除了她死去的母亲和姐姐,或许……还有她在乎的人,或者,她在‘经营’的东西。”
他的手指在“星耀娱乐”和“千山”这两个关键词上点了点。
“您的意思是……”电话那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娱乐圈,是个名利场,也是个最容易被谣言、丑闻、是非攻讦的地方。”
某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
“‘千山’的剧本再精彩,也需要演员来演,需要公司来运作,需要观众来买单。”
如果,星耀娱乐突然爆出税务问题,或者旗下艺人陷入丑闻,或者‘千山’本人被爆出抄袭……你说,楚月希还有多少精力,来追查我们?”
“妙啊!”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兴奋起来,“搞垮她的‘事业’,毁掉她的‘名声’,让她在明面上举步维艰!”
“就算她是‘幽灵’,在阳光下,也得遵守规则!我们还可以趁机,在娱乐圈重新物色合适的‘白手套’和资金来源!”
“不止如此。”云先生的目光,又落在了关系图中“程君宴”和“靳言”的名字上,眼神更加幽深!
“程家和靳家,是江城的地头蛇,也是楚月希现在可能借助的力量。”
“程家内部,不是正乱着吗?或许,我们可以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让他们内耗,无暇他顾。”
“还有那个靳言……他对温以玫的心思,或许也能利用一下。”
他重新拿起卫星电话吩咐:“通知我们在江城娱乐圈的人,开始行动。”
“先从星耀娱乐的税务和‘千山’的‘黑料’入手,要‘证据确凿’,要‘来势汹汹’。”
“同时,密切监视程家动向,必要时……可以给程笙或者傅芸那边,递点‘刀子’。”
“记住,动作要隐蔽,要像自然发酵的谣言,不要直接与我们扯上关系。”
“明白!我马上去安排!”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干劲。
“记住,不要小看楚月希。给她找麻烦,是为了拖延时间,不是为了激怒她。”
“在我们新的实验室和渠道建立起来之前,不要让她把主要矛头对准我们。”
“是!大人!”
电话挂断,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屏幕幽蓝的光,映照着那张模糊而冰冷的脸。
他独自站在巨大的关系图前,目光久久停留在“楚月希”这个名字上,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
“楚月希……幽灵……”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味一杯苦涩的毒酒!
“就让我看看,你这把从地狱里爬回来复仇的利刃,究竟有多锋利。又能……坚持多久。”
他关闭了屏幕,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窗外,云城遥远而模糊的灯火,如同蛰伏的兽眼,在黑暗中无声地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