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塔露拉的独白：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呢？
“我相信你，因为你是塔露拉。”
那时这句话是温柔，是依赖，是无条件的期待。
可后来——那份柔软一点一点凝固、沉淀，最终变成压得她喘不过气的诅咒。
我无法忘记凯文选择离开队伍时你说过的话。
——如果我根本不是你期待中的那个塔露拉呢？
东躲西藏，偷偷摸摸……不信任和提防已经逐渐演化成敌意。
“往南走？往南走就会有希望吗？”
营地里的窃窃私语，如同蔓延的毒素。
“那个德拉克小姐是个好人，那位自称大学生的老爷是个强大的棋士，阿丽娜老师她也很好……但是、但是……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吧。”
说话的人咽下了后半句，我却清晰地听懂了那未尽的疑虑——他们在怀疑我们描绘的未来，也在怀疑我。
我是在害怕意外的发生，还是在害怕悲剧重演……？
“我们战斗，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创造一个感染者不必躲藏、不必挨饿的世界。”
博士，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一天永远无法到来？
“你是对的，但我做不到。”
大学生没有挽留。
他的沉默像最后的批准，也像迟来的告别。
—— ——
在连名字都没有偏僻村庄里，地狱般的景象正在上演。
第一簇火苗从指尖跃出，像挣脱牢笼的野兽扑向最近的茅屋。干燥的茅草欢快地噼啪作响，仿佛早就等待着这场献祭。
比夜色更深沉的黑风鞭打着路旁的树木，污浊的源石能量化作巨蛇在地面蜷曲翻腾。喷发的岩浆冲破路面，如压抑千年的火山般冲向天际，又化作灼热的火雨，纷纷扬扬地落下。
年轻的德拉克站在烈焰中央，白发在热浪中狂舞，金色的瞳孔映照着这场亲手点燃的审判。
“救火！快救火！”
惨叫声此起彼伏。
空中乱舞的灰烬宛如黑色樱花飘落，每一粒都蕴藏着致命的热量，触之即燃。无论是自古流传的源石技艺，还是千变万化的战斗技巧，在如此纯粹的火焰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是舍弃了一切、连同那个名为“塔露拉”的自我也一并投入其中的火焰。
“混蛋！！！我死也不会……我诅咒你！！我诅咒你！！！皇帝在上，惩罚这些该死的感染者吧！！”
——如果你还能向皇帝祈祷，那我，我要向谁祈祷呢？
火焰所过之处，哭嚎声、求救声、诅咒声此起彼伏，她只是漠然聆听，仿佛在欣赏一曲迟来的安魂曲。
虽然，并没有感到安宁。
愤怒到极点反而变得平静了，平静之后却是挥之不去的刻骨悲伤。
和那个人回到营地后，亲手制造的大火现在也还在焚烧着她的心。
“也许你该回到罗德岛去。”
——居然说出来了。
对不起，博士。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道歉，也不是能用一句对不起就能说出来的，但除了这句话，我想不出其他的话。
“不要走。”
就这样流着泪从梦中清醒。
枕边一片湿冷，而心中的火焰仍在静静燃烧，永无止息。
198
整合运动营地的清晨，嘈杂声像是突然被释放的洪流，生生把塔露拉从噩梦中拉出。
“很多天了！我们必须要见到首领！”
“她生病了，需要休息。”那是阿丽娜的声音，带着竭力维持的平静。
“那么大学生呢？大学生去哪了？我们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指挥官了！好多事情都需要他确认！”
“他……我……”
阿丽娜的回答罕见地迟疑了，那份动摇虽细微，却没能逃过塔露拉的耳朵。
她从床榻上猛地起身，换上了那身黑色衣裙。
“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塔露拉已掀开车帘，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直直刺向那几个正逼迫着阿丽娜的感染者。那份陡然迸发的气势，连身旁的阿丽娜也不由得为之一怔。
正确说来是她身上某种氛围，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态度不同，气质也不同，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之前所没有风范。
独裁者的风范。
“……”
空气仿佛凝固了。原本还气势汹涌的战士们一瞬间像被冷水从头淋到脚。
“大学生失联了。”阿丽娜凑近，用仅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快速低语，“他先是病倒了，但还是叮嘱我们即时转移……因为……你知道的。”
塔露拉点点头，转移是必须的，屠村这种事很快就会暴露。
“我们早先按他留下的应急预案转移，但途中他与一支小队失去了联系……恐怕是走散了。”
原来如此。
听到这解释时，塔露拉心里某处悄悄塌了一块。
——他放弃她了。
他大概是不愿惊动众人，所以选择悄然离开。
这也是最合理且损失最小的选择。
……很正常。
塔露拉强行抑制内心的失落，沉默了一会，然后用冰冷的眼睛看向众人，一个字一个字吐了出来。
“大学生已经离开了队伍。”
又是一片死寂。
雪好像不会感到疲倦，一刻不停下着。
大雪中，塔露拉的身体挺得笔直，她带着冷静的语气和严肃的眼神俯视着一切。
“和之前说好的那样，想要离开的人可以随时离开，但是——不允许带走任何物资。”
塔露拉声色俱厉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