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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岛的,煌,对吧?”我从藏身处慢慢走出,平静迎上她的视线,“想要动摇我,你的话还欠缺些火候。”
见我主动现身,煌脸上立刻浮现出毫不掩饰的、猎物入网般的笑容。
“没关系,”划破蒸汽布幔的煌慢慢踱步到房间中央,在我面前站定,轻佻说,“那些话就留给罗德岛的其他人去说吧,博士。”她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着危险的光,“普瑞塞斯小姐一定有办法让你‘想’起来。”
“是吗,听起来不像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办法。”
我盯着面前的猫猫,眯起眼睛。
或许这就是思维直来直去的弊端,所有意图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话说回来以前她也是这样的人吗?
“我抓住你啦~”
看着浑身湿透却战意昂扬的菲林少女不断逼近,我心中反而异常平静。
“就是现在!”
沙幕屏障回应我的呼喊,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顿时,交战之初就已受损的天花板,再次遭受来自上方的猛烈冲击,力道之大让整座建筑都为之一震。
我适时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望向头顶,煌果然如预判般,凭借战斗本能下意识地朝上方威胁发动了攻击。旋转的电锯瞬间粉碎了残存的楼板与照明设施,正上方的玻璃幕墙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可恶!这种小把戏——!”
没有搭理煌不值得去听的挑衅,在这漫天玻璃碎雨构成的死亡帷幕中,林雨霞动了。在那一刹那的空档,她已经编制好全力一击,剑锋划出凌厉的弧线,使用的依然是那招引以为傲的“流光炸裂”。
我早已抱头蜷缩在事先观察好的三角避险区,即便如此,仍有不少飞溅的玻璃碎片深深扎进了护住头脸的手臂,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罗德岛六星通缉犯煌用力踏地,手中锯链卷起热风,将飞向自己的玻璃棱刺纷纷反震开。下一秒,她尝试再度发力,准备朝后方闪避,却整个人向前摔倒。
“?我的脚……”
“你以为大学生是故意站在那种地方被你抓起来吗?”
这是为了把敌人的注意力引导在其它地方,而忽视战场周围环境的经典战术。
——俗烂到街边卖菜的阿嫲都知道,但对方还是中招了。
“那是因为他们爱你爱的深沉。”事后凯文吐槽。
尽管只有一瞬间动作受阻,但这在战斗中已经足以倾斜胜负的天秤。
几秒钟后,地板上按照计划传来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
强有力的玻璃雨势骤然停止,好像命运突然打了个嗝。
“还好吗?”
风停下时,只能用剑刨开碎石瓦砾的林雨霞,小心翼翼牵起我。
她看起来浑身是灰好不狼狈,但至少还能自由走动。
胜负已分。
偏偏这时候,已经落败的煌从废墟中爬出,摇摇晃晃重新站起。她一把抹开嘴角的血,另一只手拂过差点被射穿的脖子笑道:“可恶……博士……骗人的……我——竟然输了……”
我和林雨霞好一阵子沉默。不知道是该为敌人百折不挠的精神点赞,还是与趁她病要她命的背德感为伍。
但,就我而言。
尽管失去了记忆,心却还有所觉。
“……体表结晶……没关系吗?你看起来很久没有接受治疗了吧?如果你放弃抵抗,我就救你。”
事到如今,我还是垂下头,默默掏出刚刚从医疗室顺出的一次性针管。
自从知道自己的血液的神奇作用后,我不知不觉就养成了这种看见针管就想顺手牵羊的糟糕习惯。
煌嘴角流血,连同额上细密的汗水渗进地板的缝隙中。
“别开玩笑了,”虚弱的她如此说道,“自欺欺人也要有限度……”
“……你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塔露拉,早就背叛你们了。”
“……”
我几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数次徒劳无功的营救作战,得不到回应的密函,再到据点莫名暴露,数次恰到好处的敌袭……说实话再迟钝也要有个限度。可尽管感到怀疑,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各种为塔露拉辩护。
心里想了一百个为塔露拉辩护的理由,最终只归为一个。
“她可是塔露拉。”
即便这种时刻,我的心里也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仅仅是有一点点疲惫。
“以为这样就能挑拨离间吗?塔露拉会落到科西切手里,还不是拜你们数次引发天灾袭击切尔诺伯格所赐。”
我冷冰冰断言,然而煌只是继续咧嘴发笑:“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了。”
她的眼睛却几乎要闭上。
“永别了,博士。”
煌的胸口冒着鲜血,但嘴角却带着九死一生的笑容。她指了指腰上两颗可以立即引爆的源石炸弹。
林雨霞满脸震惊,她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一定没有遇到过这种款别的疯子——我见过,来了泰拉之后随时随地随机刷新,而且全都来自一个地方。
虽然但是,林雨霞还是竭尽所能拉着我冲向落地窗,同时掷出源石技艺击穿玻璃。
“快!”林雨霞吼叫着,似乎想依靠音量将我唤回现实。
两颗炸弹孤单地在地上旋转,旋转。
“博士,难道你还觉得……这一切都是我们亲手造成的吗?”
恍惚中,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玻璃帷幕哐啷震碎,火舌卷起血块烈烈迷荡,大厦轻轻一震,我仰望着天空不断下坠。
在让人无法睁眼的滚烫中,眼泪不自觉飞出眼眶。
“很遗憾。确实是我亲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