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在日照进不来的昏暗室内，我和浮士德坐在书架间交谈。
和所有人口中一样，浮士德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
我时常在训练场见到他，和雪怪们切磋，和爱国者的士兵们训练，和塔露拉一同拉练。
即便是暴风雪、刮大风、下暴雨，所有人都躲在屋子里，泡上一杯热茶，我也能顺着窗户在训练场上看见他。
瞄准，发射，闪躲，快速切换弹夹，然后又是瞄准，发射，闪躲。
周而复始。
“因为我，只能做到这些。”
你要问他图什么，他只会这样讲，看向梅菲斯特的眼神有点向往。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像梅菲斯特那样成为优秀战士的天赋。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在我的认知里，能够坚持努力也是一种天赋，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只能每每默默为他烧上一壶热水，留一杯热茶。
和现在一样。
“你想和我说什么？”我拉着他坐下来，率先打破沉默。
几分钟前AcE已经被我赶出去了，“这是命令”，但场面还是一片沉寂。
AcE不愿意走。
“可是大学生……”他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
“没什么可是。”我暗自向扒拉着门缝的凯文打了个手势，情商极高的他立马弹射起步，一溜烟过来把他拖走。
“快走快走，别打扰大学生和我们家未来的狙击队长联络感情，你这大灯泡。”
“是、是这样吗？”
AcE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我，大学生，风评被害。
离题了。
AcE刚才的行为似乎阴差阳错获得了浮士德的认可。他说，虽然角色略有不同，但当年他们也是这样认识的塔露拉。
“仔细回想起来，那天和我们过去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两样。”
浮士德怯生生道。
“我们唯一的食物在三天前吃完了，天气很冷，这样下去我和伊诺一定会死在第二天早晨。”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嗓子最先接触到矿石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确实腼腆。
“为了活下去，我们决定一起去矿场边上找点能吃的东西……本来我想一个人去的，但伊诺说，如果我死了，他也活不下来，所以我们一定要一起去，这样就算死了也能待在一起。”
“……我同意了。结果后来就在矿场边遇见了塔露拉姐姐。”
浮士德下意识抚摸着怀中的弩箭。
“因为她穿着打扮，我以为她和乌萨斯那些家伙没什么两样……所以做出了和AcE一样的事。”
“‘再不走开我就放箭了！’我这样护着梅菲斯特对塔露拉说。”这孩子的表情说着突然生动起来，但很快他又抓抓头，像被戳破的气球问我：“现在的我……在AcE看来也是坏人吗？”
说着自我嘲弄的话语，浮士德低头看着自己满是伤痕和老茧的手掌微微苦笑。
“——浮士德。”
我心一动，想起我还没有摸过他的手。
“没关系，没关系的浮士德。”
“你不必自证，你始终是你。”我伸出手覆在他的手掌上，说：“时间自然会替我们证明一切。”
“——谢谢。”
浮士德露出满面的笑容，他瞪大眼睛，语气缓缓上扬。
“没错，我想告诉你的也是这件事——梅菲斯特没有恶意。”
“哼，我可是大学生，这种事我当然知道。”我逗着他。
浮士德充分表现出一个优秀倾听者的本质：“对耶，虽然我不懂你说的那些，但阿丽娜老师还有很多人，他们都赞赏你的提议……我看得出来……而且，我们需要钱。”
“没有钱，就没办法吃饱饭……饿着肚子没办法训练……不训练，就会变弱。”
“只是伊诺……我是说梅菲斯特，他不希望塔露拉姐姐回到那座城市。”
“为什么？”我抓住书页的手指一颤。
“那座城市，抛弃了她。”浮士德幽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