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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文件夹落在桌面,激起一阵沉闷的响声。
林海鵺没有立刻打开它,只是饶有兴致地观察我的反应,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花来。
所以我也默默看着他,没有动。
渐渐地,在静默中,似乎有某种默契正在审讯室中发酵。
“黑蛇赌场覆灭的关键因素之一,赌客资料泄露。”林海鵺开口说,“整合运动没有参与,但某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他终于打开那份档案,翻出一张照片,角落压着近卫局的封条。
我低头看了眼——第十三街区大帝酒吧旧址,夜视画面。燃烧的火光像是某种低劣的赎罪仪式,把漆黑夜色映得通红,好似谁在地底撕开了口子,泄出一片地狱。我还是那身漆黑外套戴兜帽,站在风里,像一尊哑神。
闭上眼睛,那个荒谬的夜晚仿佛仍在眼前。
“凯尔希?那是谁?”大帝觉得莫名其妙,思考了一会对我说:“据我所知,那位王的身边,过去你的身侧,从巴别塔到罗德岛,一直都是普瑞塞斯。”
假如能从话语中找到一丁点大帝正在说笑的证据,我也会毫不犹豫嘲笑他没有由头的谎言。
但是——
没有人,凯文、AcE、塔露拉,梅菲斯特、米莎……没有人知晓凯尔希究竟是谁。
“居然不惜动用通讯器,我们可是在周围待命啊,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我不会饶你的。”
一声、两声……总算联系上了霜星。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不可能有这种事。
霜星,霜星她可是在罗德岛待过的,她一定记得!
我拼命说服自己。
“凯尔希!凯尔希在哪里?”
“……”
没有改变的答案,耳朵在轰鸣,视线又开始模糊,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不自觉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
那一晚,我翻遍了所有书籍、历史,也只能从不同地方得到相同的回答。
泪水涌出,锐利的痛楚停不下来。
胸口像是被一千根针刺进柔软处一般。
凯尔希,不见了。
甚至被取代了!
像是留存在什么都没有的虚无空白世界里,只要醒来就会被忘记的泡沫。
事到如今,就连我也无法回想起与她相处的细节,没有留存在任何人的心中,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然而——
“——博士。”
听得见。记忆不知所踪,但心却仍有所觉。
你总是为我带来甜美麻痹的疼痛,以及含着苦涩的喜悦。
“——抱歉。”
不存在的嘴巴,应该没办法传达想法,朝着远去的身影告别。
发誓将会再会,坚毅的脸庞露出幸福的微笑。
“不要这样说……下一次,再见吧。我们会再见的,博士。”
那一定是,能够颠覆世界的约定。
“叩”。
回过神来,林海鵺已经摆出大帝的近照。大金链子、墨镜,破洞牛仔裤配着印着潮牌Logo的t恤。这只企鹅不管身处何地,总是一身张扬打扮,宛如从时尚杂志中走出来的偶像。照片随手一撒,好像下一秒就能拿去签售拍卖。
“你和企鹅物流的大帝见过。”林海鵺轻轻点了点大帝的头像,“此人曾是一名出色的情报商人,现在人间蒸发,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他抬眼,语气不重,却像刀子一样划过耳边:“有目击者看见你从那间酒吧离开,你身上的感染者项圈记录下了时间点,定位坐标一清二楚。”
我笑了,一派灿烂从容:“林警官,我来龙门谈生意不假,夜里顺路到酒吧小酌两口,您不会说这样也算犯罪吧?”
“确实不算。”林海鵺点点头,紫色的眼珠缓缓流转寒意,语气骤然一转:“但——如果我说他就是整合运动在龙门的线人呢?”
“你和大帝在酒吧碰头,密谋了一场足以让黑蛇赌场连带科西切彻底消失的灾难。接着,你又联合几家商会操控走私物资的流通路线,抬价、垄断、锁死利润空间……科西切在龙门的资金链,也就此被斩断。”
“还是那句话,我是来谈正经生意的,林警官。”我两手一摊,半开玩笑回应:“其它商会没竞争力,我不过是提出一个对双方都更有利的替代方案,您说对吧?”
林海鵺愣了愣,大概是没料到我能把一场经济绞杀战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很快他便恢复平静,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讥诮。
“那么——”
他说着,又往桌上甩出一摞匿名信。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有人送来了附带实锤的举报信?甚至在近卫局派人调查当天,在那附近正好发生了‘感染者暴动’?”
“啧啧,人口买卖、源石私运、洗钱、军火走私……还在近卫局地下建了那么大的黑市拍卖场。”我一边翻阅那些匿名举报信,一边一脸无辜得感慨:“啧啧,林警官,你们龙门真是藏龙卧虎啊。”
“哦,都收了那么多举报信,近卫局再怎么也得装模作样干点事,好歹大家明面上过得去。”我一拍脑袋,看起来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哦,对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就在你们迫于民众压力,不得不前去调查当晚,下城区的感染者不知为何突然集体暴动,还有几个偏激分子正好闯入了黑蛇赌场,带着你们好巧不巧冲破了一场黑帮交易!龙门日报这几天的专栏呢!”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得说,环环相扣,时机恰好,一切都太完美了,我给他点赞!”
我说着就举起手竖起大拇指,顺势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铐,弄出一片哗啦啦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