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的风,是带刃的冰。
雪魂族禁地深处,永恒冰壁如沉睡的巨兽横亘千里,玄冰凝着万古不化的寒,冰层下封着蛮荒巨兽的遗骸,连风掠过都带着骨骼摩擦的呜咽。可这片死寂之地,最骇人的不是酷寒,是冰壁下方那片“空洞”——它不是坑洼,是“存在”被生生剜去后留下的虚无,冰面看着完好,目光落上去却像被黑洞吸走,头晕目眩,连自身的存在感都在悄悄瓦解。
百丈之内,雪粒飘到半空就没了踪迹,巡逻的雪魂族卫士眼神空洞,扶着冰壁喃喃自语,连同伴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这就是“寂灭之痕”,虚无之影扎进雪魂族根基的毒刺,正以无声的速度,啃噬着这个族群的记忆与信仰。
风雪中,一队身影踏着冰棱而来,面罩上凝着白霜,正是望舒率领的青木旗精锐。越靠近禁地,那股侵蚀心智的虚无之力越烈,即便有望舒布下的建木屏障,队员们还是脸色发白,指尖发颤,耳边总飘着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有人在反复念叨“忘了吧”。
“就在这里扎营。”望舒跃上一块冰丘,目光穿透风雪,锁定那片扭曲光线的空洞。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穿透力,“甲队布四方青木镇灵阵,守住东、南两侧,用生机锁死虚无扩散的势头;乙队跟我来,一里内布设引灵归墟阵基座。雪魂族的人随时可能来,半个时辰内必须完工!”
没有多余的话,队员们立刻散开。青木旗的阵法师动作利落,将掺着建木汁液的阵旗钉进冰层,指尖划过之处,淡绿灵光破土而出,像细弱的藤蔓缠住冰原,硬生生在死寂中撑出一片生机屏障。望舒则带着二十名精锐,借着冰隙掩护,往空洞潜行。
每挪一步,虚无的拉扯力就重一分。有人开始恍惚,脚步踉跄,望舒反手渡去一缕生机,冷声道:“观想建木扎根大地,守住本心!”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在众人耳边,涣散的眼神瞬间清明。他们是辰辉谷的尖刀,是望舒的后盾,更是相柳的希望——这份执念,成了对抗虚无侵蚀的最硬铠甲。
冰裂谷背风处,成了临时阵场。队员们取出特制的黑色阵盘,上面嵌着相柳残留的寂灭源种气息,按玄奥轨迹埋入冰层。望舒站在阵心,双手结印,建木生机如潮水般涌入阵眼,碧光漫过冰面,与周围的虚无之力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轻响。
她闭上眼,心神沉入建木种子,顺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羁绊,往极北深渊探去:“相柳,我在这儿。空洞在吞噬雪魂族的根,我们需要你……”
意念像纤细的丝线,穿过无尽黑暗,却只触到一片死寂。虚无之力反扑而来,望舒喉头一甜,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却死死咽了回去。她不能停,一旦阵法失效,不仅雪魂族要完,辰辉谷也会暴露在虚无的獠牙下。
“相柳!”她又唤了一声,意念里裹着辰辉谷的炊烟、将士的呐喊,还有她藏在心底的牵挂,“我等你回来,你不能食言!”
就在这时,空洞中心突然泛起一丝涟漪!
那是一种冰冷、寂灭,却带着强烈“存在感”的波动——是相柳!他感应到了!
极北深渊中,相柳的真灵之光骤然爆亮!他“看”到了望舒苍白的脸,感受到了空洞的恶意,一股护犊的怒火与决绝冲垮了理智,真灵疯狂旋转,炼化的虚无之力凝成一道暗金流光,顺着羁绊,跨越万里,狠狠撞进引灵归墟阵!
“嗡——!”
阵盘瞬间亮起刺目金光,冰裂谷剧烈震颤,冰层寸寸碎裂!虚无之力与相柳的寂灭新生之力撞在一起,像滚油遇火,瞬间失控!
“阵法要炸!”队员惊呼着后退。
空洞像是被激怒,猛地扩张,恐怖的吸力将碎冰吞入黑暗,望舒的衣袍被扯得猎猎作响,生机正被疯狂抽走。千钧一发之际,她脑中灵光乍现——雪魂族世代守护的,是冰壁深处的永恒冰核,那是极致的“存在”之力,足以中和虚无!
“以木灵生机为引,燃寂灭新火,撞冰魄本源——镇!”
望舒嘶吼着,双手按在阵眼,将全身生机与相柳传来的力量拧成一股绳,不再对抗空洞,反而朝着冰壁深处,悍然冲去!
“轰隆——!!!”
三色光柱冲天而起,翠绿的生机、暗金的寂灭、幽蓝的冰魄交织在一起,像一把巨矛,狠狠扎进空洞!空洞剧烈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边缘的虚无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范围硬生生缩小了一半,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阵法崩碎,队员们被震得东倒西歪,望舒单膝跪地,嘴角淌着血,却望着缩小的空洞,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成功了,暂时压住了虚无的侵蚀。
可还没等她喘口气,远处传来急促的破空声,一道道强大的气息正朝着冰裂谷赶来——雪魂族的强者,被这惊天动地的异象惊动了!
望舒撑着冰面站起身,抹去嘴角血迹,目光望向北方深渊的方向。相柳的力量耗尽,羁绊再次中断,可她知道,他还活着,就在那片黑暗里。
“等着我。”她轻声呢喃。
冰渊深处,心灯未灭。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铸灯之路,才刚刚走过最险的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