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醋王上线，画舫交锋
仲春时节的京城，褪去了冬日的凛冽寒意，护城河畔的垂柳已抽出嫩黄的新芽，柔风拂过，柳丝轻垂，拂过粼粼波光的河面，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渡口处舟楫往来，叫卖声、船桨划水声交织在一起，透着独属于春日的鲜活与热闹。
在一众朴素的渡船间，一艘雕梁画栋的画舫显得格外惹眼。舫身通体以红木打造，舱外悬挂着浅绿的纱幔，微风拂过，纱幔轻晃，隐约可见舱内精致的陈设。舱檐下挂着两盏小巧的琉璃灯，阳光洒落，琉璃折射出斑斓的光，与河面的波光相映成趣。这是苏墨染特意包下的画舫，为的是邀约顾云裳游湖，商议百草医学馆扩建与药材鉴定所增设分点的要事。
顾云裳收到邀约时，正对着医学馆的扩招名册发愁。城西分院的选址已定，可师资与药材供应还存在缺口，而药材鉴定所因近日涌入大量民间药材，人手不足导致鉴定效率低下，增设分点已是迫在眉睫。她想着此事关乎京城乃至周边百姓的就医与用药安全，便应了约，只带了贴身丫鬟青竹一人前往，临行前还特意去了萧夜白的书房报备，彼时萧夜白正批阅暗卫传来的密报，闻言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应了句“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她只当他应允，便安心出了府。
抵达渡口时，苏墨染已立在画舫船头等候。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玉色腰带，手中摇着一把素面折扇，墨发束起，衬得身姿愈发挺拔，眉眼间的温润气质，与这春日湖景相得益彰。见顾云裳走来，他连忙收起折扇，拱手笑道：“王妃今日倒是准时，快上船吧，舱内备了新采的明前龙井，正合这春日景致。”
顾云裳提裙踏上跳板，青竹紧随其后，入了舱内，果然见案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白瓷茶具，袅袅热气从盖碗中升起，清冽的茶香混着舱内熏香的淡意，瞬间驱散了晨间赶路的疲惫。案几一侧还摆着几碟精致茶点，桂花糕、杏仁酥、绿豆糕，皆是她偏爱的口味，另一侧则铺着几张卷起的图纸，想来是今日要商议的正事。
“苏公子有心了。”顾云裳落座，接过苏墨染递来的茶盏，温热的茶水入喉，带着龙井特有的清甜，熨帖了脾胃。她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问道：“听闻公子已同户部谈妥了城西空地的事宜？医学馆分院的筹建，可是有了眉目？”
“正是。”苏墨染笑着点头，将案上的图纸一一铺开，指着其中一张标满线条的图纸道，“城西那处空地，户部已批复可改作公益用途，我昨日派人去丈量过，前院可设讲堂与义诊堂，后院能建药材库房与学员宿舍，规模比总馆还要大上三成。只是有两处难题，还需王妃出面协调。”
他先指向图纸上的一处标注：“其一，分院的师资。总馆的药王谷师兄师姐精力有限，难以兼顾两地授课，我想着从太医院抽调几位经验丰富的太医，再从民间征召有资质的郎中，可太医院那边门槛甚高，怕是需要王妃以医学馆创办人的身份去沟通。”
说着，他又拿起另一张药材采购清单：“其二便是药材供应。分院与配套的义诊点每日所需药材数量极大，单靠百草堂现有的渠道，怕是难以支撑。我已联系了江南、蜀中几处大药商，可他们担忧药材的鉴定标准不统一，不愿轻易供货，还需药材鉴定所出具权威认证，这便要王妃同鉴定所的管事们商议，能否增设流动鉴定点，为外地药商提供便利。”
顾云裳俯身凑近图纸，指尖轻点过分院的义诊堂标注：“太医院那边我去说，前些日子李太医还赞医学馆的教学模式新颖，想派学徒来进修，正好借此机会谈妥师资调配。至于流动鉴定点，可行，我明日便召集鉴定所的药王谷师兄开会，拟定方案，确保药材供应不脱节。”
两人便这般就着图纸与清单细细商议起来，从分院的课程排班到义诊堂的接诊流程，从流动鉴定点的选址到药材的运输仓储，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苏墨染思路清晰，对商事运作了如指掌，总能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顾云裳则更懂医学与民生需求，能精准把握医学馆与鉴定所的核心定位，二人互补，聊得格外投机。
青竹见二人谈得专注，识趣地收拾起空茶盏，退到舱外的甲板上守着，只留他们在舱内。春日的阳光透过纱幔洒进舱中，落在摊开的图纸上，也落在二人交叠的身影上，偶尔传来的讨论声，混着船外的风声与鸟鸣，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惬意。
可这份惬意，没持续多久便被一道冷冽的男声彻底打破。
“本王倒是不知，王妃在此议事，竟连本王都不告知一声，还这般投入。”
顾云裳闻声猛地抬头，只见画舫的舱门不知何时已被推开，萧夜白立在门口，一身玄色锦袍，墨发高束，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只是眉眼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舱内，落在苏墨染身上时，更是添了几分冰寒的意味。
她愣了一瞬，连忙起身：“王爷怎么来了？我临行前不是同你说过，与苏公子商议医学馆扩建的事吗？”
“哦？”萧夜白缓步走入舱内，玄色衣袍的下摆扫过舱内的木地板，带出一阵轻微的风，他径直走到顾云裳身侧，伸手便将她身侧的空椅拉到自己身后，随即挨着她坐下，手臂还状似无意地搭在了她身后的椅背上，将她半圈在自己的范围内，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酸意，“本王只记得你说要出门游湖，却不知是与苏公子这般单独相处。这画舫雅致，茶点精美，连阳光都这般应景，倒是个谈天说地的好地方。”
苏墨染何等通透，瞬间便察觉到了萧夜白话语里的醋意，他强忍着笑意，拱手解释道：“夜王殿下说笑了，我与王妃不过是商议医学馆与鉴定所的公事，绝无其他私谊，更不敢有任何逾矩之举。”
“本王自然信得过王妃的品行。”萧夜白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却带着十足的威慑，随即他伸手拿起顾云裳面前那只还剩半盏茶水的茶盏，竟自顾自仰头饮了一口，还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点评道，“这龙井虽清冽，却不如王府的雨前茶醇厚，王妃脾胃本就偏弱，日后少喝些这类性寒的茶，免得伤了身子。”
顾云裳看着他这幼稚的举动，只觉哭笑不得。她自小研习医术，对自身身体状况了如指掌，龙井性寒不假，可她只饮了半盏，根本无伤大雅，萧夜白这话，分明是在故意找茬。
接下来的商议，彻底变了味，成了萧夜白的“个人秀”。
苏墨染刚要开口同顾云裳说分院学徒的招录标准，萧夜白便抢先一步开口，语气不容置疑：“医学馆招录学徒，除了医术与心性，还需加试体能。毕竟日后义诊要深入偏远村镇，身子骨弱了可不行，这一块，本王让禁军那边派教头来负责。”
苏墨染刚拿出药材运输的路线图，想同顾云裳商议如何规避风险，萧夜白又插话，指尖重重点在路线图上的一处隘口：“此处常有山匪出没，本王已让暗卫清剿过，不过为了稳妥，后续运输都由王府的护卫队负责，苏家商队只需配合交接便可。”
甚至顾云裳觉得口干，伸手想去拿案上的桂花糕时，萧夜白都快她一步，捻起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嘴边，还不忘抬眼看向苏墨染，语气带着几分炫耀：“王妃脾胃弱，吃甜食需有人伺候，免得沾了手，误了正事。”
苏墨染看着萧夜白一连串的操作，手中的折扇都差点被捏断，他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位夜王殿下是彻底打翻了醋坛子，今日是铁了心要搅黄这场商议。他索性将手中的图纸一合，起身笑道：“既然夜王殿下也在此，且对医学馆的事宜这般上心，那后续的筹备便交由殿下与王妃定夺吧。我忽然想起城南药铺还有要事要处理，便先行告辞了。”
说罢，他不等二人回应，便快步转身出了舱门，踏上跳板下了画舫，临走前还特意回头冲顾云裳挤了挤眼，那眼神里的戏谑与了然，几乎要溢出来。
舱内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顾云裳与萧夜白二人。萧夜白这才缓缓收回搭在椅背上的手臂，却依旧板着一张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语气还带着几分委屈：“方才他同你靠得那般近，说话时还对你笑，一看便没安好心。”
顾云裳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与萧夜白相识这么久，见惯了他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幼稚，像个护食的孩子，连抢茶喝、抢递点心的招数都使了出来，哪里还有半分威震朝堂的夜王风范。
她伸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指尖轻轻划过他因紧绷而泛白的指节，眼底满是笑意：“王爷这是吃醋了？苏公子是为了医学馆的公事，我们不过是坐得近了些商议要事罢了，哪里就没安好心了。”
“公事也不必这般亲密。”萧夜白别过脸，耳根却悄悄爬上一层绯红，语气依旧别扭，“以后不许你单独同他见面，要商议事情，便让他来王府，本王陪着你，寸步不离。”
看着他这副别扭又执着的模样，顾云裳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她强忍着笑意，凑近他耳边，声音软了几分：“好，都听王爷的，以后不管去哪都带着你，做你的专属跟屁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