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星河如链,横贯天穹。我独自一人坐在巍峨大殿的琉璃瓦顶,夜风拂面,带着一丝清寒,像宇宙深处吹来的低语。头顶的天空并非地球那般湛蓝深邃,而是泛着幽紫与银灰交织的光晕,仿佛宇宙在此处裂开了一道隐秘的伤口。那轮月亮——并非圆满如盘,而是一弯清冷的半月,悬于天际,像被谁用神剑削去半边,残缺中透着宿命的苍凉。它的光不似满月那般温润,而是泛着冷银色的寒芒,洒在殿宇飞檐之上,如霜似雪,将整座宫殿染成一座静谧的琉璃梦境。远处,星云缓缓旋转,隐约可见虫洞残留的光痕,如泪痕般划过天幕,仿佛在诉说某个未完成的穿越之约。
我手中握着一壶古铜酒壶,酒是“星岑酿”,饮一口,便有温热的光流顺喉而下,在体内化作点点星火,驱散着夜的寒意。酒香清冽,混着瓦片上凝结的露水气息,在风中淡淡弥漫。我仰头望着那半月,思绪如星河翻涌——艾米莉,你是否也在望着另一片天空?我们的孩子,是像你一样眼含星河的男孩,还是如月光般清冷的少女?他们会不会某一日,循着虫洞的微光,穿越无数星域,来找我这个失踪的父亲?
正出神间,身后忽然传来一丝极轻的动静,如一片落叶坠入静湖。紧接着,一股暖意悄然贴近,像春风吹过冰封的河面。如烟出关了。她无声地坐到我身旁,素白的裙裾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发间玉簪微闪,映着月光,如星子坠凡。她身上还带着闭关的清香,混合着一丝淡淡的药香。
“夫君,你是在想你的家人吗?”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云,却稳稳落进我心里。
我侧头看她,月光下她的眸子清澈如泉,映着我的倒影,也映着那弯残月。我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掌心却有修行后残留的温热。我轻叹一声:“我不想瞒你。在上界,我有父母倚门而望,有妻儿在灯下等归。我曾是一个国家的守护者,也有过平凡却温暖的岁月。可命运如轮,将我抛至此处——这异界,这乱世。我无法选择来路,但我会对你负责,完成我该走的路。”
话音落下,风似乎也静了。如烟忽然倾身,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腰,将脸埋进我的肩窝,像一只终于寻到归处的孤鸟。她的发丝拂过我的颈侧,带着灵力波动后特有的微电感,痒,却温柔。
“夫君,”她声音微颤,“你会回去吗?若有一天,你能回去……还会记得我吗?”
我抬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与颤抖。夜风再起,吹动我们的衣袂,如两片在宇宙中相依的叶。
“我目前回不去。”我望着天边那弯半月,语气坚定,“时空法则未解,虫洞未通,我走不了。可若有一天,星门重开,我真能回去……我也定会带你一起。你不是我此生的过客,而是我在这异界最深的羁绊。至于我的家人……”我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不排除,他们会在某一日,循着星轨,穿过虫洞,来找我。到那时,我想让他们看看你——看看我在这片异土,用心守护的人。”
如烟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将我抱得更紧,仿佛要用她的体温,将我的灵魂烙进她的命格里。月光静静洒落,将两人的影子融成一片。远处,一座古老的铜鼎中,余烬忽明忽暗,似在低语着命运的未尽篇章。
“如烟姐姐、如烟姐姐,你们是怎么上去的啊?”清脆如铃的声音自大殿下方传来,带着几分喘息与急切。如烟倚在我身边,她朝下方望去,只见三公主一身淡紫劲装,发髻微乱,额角沁着细汗,裙角沾着露水与尘土,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
如烟轻叹一声,声音如风拂竹林,清冷中带着宠溺:“三公主怎么来了?”她转头看我,眼波流转,似有微光掠过,“你说,是不是个麻烦?”
我摊了摊手,目光沉静:“你问问她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如烟已如一片轻云般飘然落下,足尖点地无声,仿佛踏着月光行走。她伸手搂住三公主的肩,动作轻柔却果断,下一瞬,两人身影如烟似雾,竟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再出现时,已稳稳坐在我们身旁的顶梁之上。石面微凉,苔痕斑驳,映着渐沉的天光,泛出幽幽青色。
如烟凝视着三公主低垂的脸庞,眉心微蹙,声音放得极柔:“看你这样子……又离家出走了?”
三公主双手紧紧攥住如烟的衣袖,指尖发白,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托。她低着头,乌发如瀑垂落,遮住了半边脸颊,声音轻得像风中落叶:“这次……是逃婚。”
“什么?!”如烟猛地抬眸,眼中寒光乍现,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她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下,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震,“逃婚?你才多大,你父皇就赐婚?”
山风忽起,吹乱了她的发丝,几缕拂过眉间,更添几分凌厉。她身侧的我亦微微动容,指尖停在剑鞘上,目光沉沉落向三公主。
三公主终于抬起头,眼眶微红,却倔强地不肯落泪。她紧紧搂住如烟的胳膊,像是怕被轻易推开,声音颤抖却坚定:“我们三国的中间,不知何时崛起一个神秘势力——万兽城。他们能以笛声驭百兽,狼群如潮水般听令于他们,百骑成阵,黑压压如夜幕压境。那一战……仅仅一个冲锋,就撕开了天元国二十万边军的防线,八万余将士……尸横遍野,血染荒原。天元国根本挡不住,边城弃守,退入铜山关死守不出。”
她顿了顿,喉头滚动,仿佛咽下的是血腥与恐惧:“而你们……早已与万兽城签下互不侵犯之约。父皇……父皇怕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地域。朝中无人敢战,无人能战……于是……便提出与天元国联姻,以公主之身,换一时安宁。”
她说完,山风骤停,林间一片死寂。唯有远处传来一声孤狼的长啸,悠远而凄厉,仿佛从万兽城的方向传来,穿透层层山雾,直抵人心。夜色如墨般铺展,星辰初现,冷月悄然攀上树梢,洒下清辉,映得三公主脸上的泪光晶莹如露。
如烟沉默良久,指尖轻轻拂开三公主颊边一缕乱发,声音低沉却坚定:“所以,你宁愿背负叛逃之名,也不愿做这政治的祭品?”
三公主点头,眼中泪光未干,却燃起一簇火光:“我非不愿为国分忧,但若联姻能挡万兽城铁骑,那这江山,未免太脆。我不信命,更不信,一个国家的存亡,要压在一个女子的婚嫁之上。”
如烟望着她,忽然轻笑,那笑如寒潭绽莲,清冷而决绝:“好……好一个不信命。既然如此,那你便不是逃婚,而是——破局。”
我看向如烟,她眸光如水,映着远处烽火台残余的微光。
“你决定了?”我问,声音低得几乎被夜风卷走。
她转过头来,目光却如刀锋般坚定,直直望进我的眼底:“你来的目的,不就是一统八荒吗?如今局势已明,与其血洗山河,不如扶三公主上位——让她做这地域的女王,归附于我们。如此,既能成事,又能少些杀戮,何乐不为?”
我微微颔首。以我们如今的战力与谋略,这并非妄想,而是一条切实可行的捷径。
我们一同将视线投向身边的少女——三公主。她坐在石瓦上,双手交叠于膝前,像一株尚未抽枝的嫩柳,纤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折。
如烟语气轻却有力:“三公主,要我们帮你造反吗?让你成为这地域的女王。我们可以帮你重建秩序,让地域,变得和我们这里一样安宁、繁荣。”
少女猛地抬起头,月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惊愕与渴望交织闪烁。她嘴唇微动,终是只吐出四个字:“要造反吗?”声音轻如蝉翼,却在寂静的夜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如烟正欲再言,我却悄然伸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袖角。
“她还是个孩子。”我低声道,“这样的抉择,不该由我们替她做。让她自己想一想吧。”
如烟沉默,
三公主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发丝垂落,遮住了神情。夜风拂过大殿,吹动檐角铜铃,叮咚作响,仿佛时光在低语。她静坐如塑像,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那急促起伏的呼吸,却泄露了内心惊涛骇浪般的挣扎——是顺从命运,还是亲手撕裂宿命的锁链?是守住天真,还是背负起千钧权柄?
这一刻,她不再是被囚于深宫的柔弱公主,而是一个站在命运岔路口的少女,面对权力、责任、血与火的召唤,正悄然经历着灵魂的淬炼。
三公主潜逃金国的消息,终究如一缕暗火,穿透重重帷幕,烧到了地域皇帝的案前。龙颜震怒,却未轻举妄动。他凝坐于幽冥殿上,指尖轻叩龙纹玉案,良久,才缓缓开口:“遣使团,持诏书,过万兽城,入金国皇都——朕要她,生归,或死归。”
使团即日启程,旌旗猎猎,踏上了那条横贯三国陆地的唯一通途——万兽城道。
万兽城,雄踞于中原腹地,宛如巨兽盘踞于大地脊梁。它北扼金国雪原,南控天元沃土,东临苍茫海域,西接荒古山脉。千百年来,此地既是商旅往来的命脉,亦是兵家必争的咽喉。如今,它更成了三国之间无形的“天堑”——以绝对的战力威慑四方,令天元与地域皆不敢轻启战端。
若绕行海上?那连绵万里的断龙山脉直插云海,其下暗流汹涌,海中巨兽潜行,有“吞舟之鱼”出没,曾有整支舰队在风暴中化为齑粉,尸骨无存。陆路唯此一道,而万兽城,便是锁钥。
“过万兽城,如过鬼门关。”使团副使低声叹息,望着前方那座高耸入云的巨城。城墙由黑曜石与玄铁熔铸而成,其上兽影隐现,仿佛整座城池都活着,呼吸之间,便能震碎凡人胆魄。
天元若想伐金,地域若欲夺人,皆须先破万兽城。然而,那等战力,非百万大军可撼。传说城主一怒,可召百兽为兵,山川为阵,天地变色。三国之间,早已心照不宣:宁可谈判于厅堂,不可兵戎于城下。
于是,如今的万兽城,不再是战场,而是棋盘。
金国皇城内,朝议纷起。有人主张交出三公主以平息地域之怒,有人则力主庇护到底,借机结盟抗敌。而三公主本人,却静坐于偏殿窗前,指尖轻抚一枚旧玉佩,眸光深远如寒潭。她知道,自己已非一国之女,而是一枚搅动天下格局的棋子——甚至,是一把点燃乱世的火种。
使团抵达那日,万兽城中,市井如常,商贾穿梭,茶肆酒楼喧闹不休。可在这表面的繁华之下,暗流早已涌动。各国密探潜伏于巷陌,使节往来于馆驿,每一句交谈,每一道眼神,都可能牵动千里之外的刀光剑影。
使馆内,烛火通明。天元与地域的使臣对坐饮茶,言谈间尽是丝绸、铁矿、粮草交易,仿佛天下太平,再无纷争。可那茶香之中,却弥漫着无形的硝烟。他们谈的不是和平,而是如何在万兽城的阴影下,悄然布局,等待破局之机。
“边境无战事,实乃幸事。”天元使臣轻抿一口茶,笑意温润,眼底却寒光一闪,“但若有人打破平衡……那便不是摩擦,而是焚天之火了。”
万兽城,成了三国之间最坚固的屏障,也成了最脆弱的平衡点。
而三公主的逃亡,就像一颗石子,投入这平静的湖面。涟漪已起,风暴将至。
谁也不知道,这场由一个女子引发的风波,最终会将万兽城推向何方——是成为新秩序的基石,还是乱世焚尽的灰烬?
但有一点无人怀疑:
想动金国,先过万兽城。
想乱天下,先破此城。
而此城,至今未破。
地域使团一入金国境内,就被眼前所见震撼得几乎失语。 原本想象中蛮荒粗粝的北境之地,竟铺展着一条宽阔平整的奇路,路面泛着青灰光泽,踩上去坚硬如铁,却柔韧不裂,竟不知是何等神材所筑,车轮碾过,无声无震,仿佛滑行于镜面之上。道旁村落星罗棋布,再不见往昔低矮的木屋土墙,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灰白墙体、红瓦覆顶的房舍,屋檐整齐划一,窗棂明亮,墙根下还种着不知名的矮株花木,紫的、黄的,在秋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芬,竟似仙家园林。
越往深处行,奇景愈盛。 进入金国皇城,使团众人皆如坠梦中。街道宽阔洁净,竟无一丝尘土,连缝隙中都不见杂草。两旁尽是三层高的砖瓦楼阁,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却不显奢靡,反透出一种规整而恢弘的气度。街市之上,人潮涌动,衣着整洁,言语有序,商贩吆喝声清朗,不杂不乱。最令人瞠目的是城中心那座名为“皇城超市”的巨厦——占地千亩,高耸五层,通体以灰白石料与琉璃拼砌而成,白日里如银壁擎天,夜晚则灯火通明,宛如一座浮于人间的琼楼玉宇。门前车水马龙,羊驼车、人力车、奇形铁轮车往来不绝,装卸货物井然有序,竟无半分拥堵喧哗。
夜幕降临,真正的奇迹才悄然揭开。 街道两侧,一根根铁杆拔地而起,杆顶镶嵌着拳头大小的圆珠,入夜便骤然亮起,发出清亮如月华的白光,不刺目,却照得整条长街亮如白昼。光影交错间,老人围坐石桌对弈,棋子落盘清脆如雨打青瓦;孩童追逐嬉戏,笑声如银铃洒满街巷;小摊贩支起灯下食肆,铁锅翻炒,油星迸溅,羊肉串在炭火上滋滋作响,焦香混着孜然味随风飘散,勾得人腹中馋虫蠢动。那光,那声,那味,交织成一幅前所未见的盛世长卷。
使团官员们立于街心,衣袖微颤,心中翻江倒海。 “这……莫非是仙界下凡?”有人低声喃喃,声音里满是敬畏。他们自认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神异之景——不到一年,一个昔日被视为蛮夷之邦的金国,竟蜕变成这般模样?尤其当夜深人静,皇城深处忽有一道金光自地底升腾,直冲云霄,如天柱贯日,撕裂夜幕,照得半座城池金碧辉煌。那光中似有龙吟隐隐,又似钟磬齐鸣,转瞬即逝,却令人心神俱震。
“仙!真有仙人!” 使团中几位老臣跪地叩首,老泪纵横。他们确信,唯有仙法神术,方能在如此短时内点化荒原,筑就通途,点亮长夜,催生这等繁华。他们急忙密议,连夜拟就奏报,劝谏本国皇帝:万万不可再强行索回公主,恐触怒仙家,招致天罚。探子派出,信使疾驰,连最可靠的信鸽也系上密信放飞——然而,无论人禽,皆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风,开始变得诡异。 城中偶有薄雾自地缝升腾,带着一丝金属的腥气,又似草药与雷火混合的奇异味道。天空偶有铁鸟掠过,无声无息,形如大雁却非羽翼,而是银光闪闪的金属之躯,一闪即逝,令人疑为幻觉。使团驻地外,总有身着灰袍、佩银徽之人悄然巡视,目光如鹰,却不惊扰,只如影随形。
数日过去,音信断绝。 使团长立于驿馆窗前,望着远处皇城那道仍会不时亮起的金光,掌心满是冷汗。他已数夜未眠,心中煎熬如焚。皇帝严令在耳,公主不归,他满门难保;可眼前这金国,分明已非人间之国,而是仙凡交汇之所。再拖下去,恐圣怒难平;贸然行事,又怕触了禁忌,灰飞烟灭。
终于,他长叹一声,眼中决意如铁。 “死就死吧……皇命不可违。”
次日一早,天光未明,寒雾如纱,悄然笼罩着金国都城的青瓦高墙。使团长召集所有人于驿馆正厅,厅内灯光明亮,映得梁柱间雕琢的蟠龙似在低吟,空气中弥漫着沉香燃尽后的余烬气息,微苦而清冷。
众人肃立,呼吸凝成白雾,仿佛连时间也被这晨寒冻结。使团长立于阶上,玄色官袍上金线绣成的云鹤在微光中若隐若现,宛如即将振翅飞离尘世。“今日我上朝,请求金国放回三公主,”他的声音低沉却如铁石坠地,“如果我惹怒了仙家死了,你们不可报复,立刻回国。”话音落下,厅内一片死寂,唯有檐角铜铃被冷风轻叩,发出几声孤寂的轻响。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语气竟缓了下来:“但我感觉,你们直接投降会更好。毕竟这里的生活,要比地域国强百倍……金国如此发展下去,不出十年,必定一统八荒。”众人闻言,眼中或闪痛楚,或露挣扎,终究齐齐抱拳,甲胄相击之声清越如剑鸣:“使团长大人保重,我们等你归来!”声音铿锵,却掩不住其中的哽咽。使团长微微颔首,指尖轻抚那道封印金丝的圣旨,黄绸之上符文暗闪,似有灵性在蛰伏。他整了整官服,将圣旨郑重纳入袖中,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中混着晨露的清冽与宫墙外雪松的冷香。他转身迈步,足音沉稳,踏过结霜的石阶,朝皇宫方向走去。天边微露鱼肚白,一缕淡金的光刺破云层,洒在宫阙飞檐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冷而锐利的光。他的身影在长街尽头渐行渐远,仿佛一粒孤尘投入浩荡命运的洪流,背影挺直如剑,却也孤独如霜。皇宫大殿,如烟端坐于九重龙椅之上,凤袍广袖垂地,金线绣成的凤凰展翅欲飞,她眉目如画却冷若冰霜,眸光淡淡扫过殿中群臣。
我与如雪立于玉阶侧畔,低声絮语,说着谁家中老母近日喜得孙儿、城南新开了茶肆之类家常琐事,声音轻柔,如春风拂过竹林,与殿中肃穆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群臣分列两旁,手持玉笏,正轮番奏报各地修堤筑路、开渠引水的基建进度,声音低沉而有序,如江河缓流。三公主立于殿心,素白裙裾在风中微扬,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焦虑,指尖紧紧攥着袖中一方绣帕,指节泛白。她目光频频望向殿门,仿佛那扇门后藏着命运的审判。今日,地域使者将至——她知道,那是父皇派来的催命符。
“地域使团长进谏——”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殿内沉寂,如利刃割开绸缎。
如烟轻抬玉手,广袖翻飞间似有流光掠过:“宣。”
殿门缓缓推开,一道灰影低首缓步而入。使团长身披暗褐色使袍,头戴乌纱,步履沉重,每踏一步,殿砖似都微微震颤。他行至殿中,跪地叩首:“拜见女帝陛下。”声音沙哑,带着几分长途跋涉的疲惫与畏惧。
“平身。”如烟声音不高,却如寒泉滴石,清晰入耳。
使团长颤巍巍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封印以赤蜡,上印地域龙纹。他双手微抖,低声道:“禀告女帝陛下,微臣此来,乃奉我朝皇帝之命,向三公主殿下宣旨……还请女帝陛下恩准。”
如烟微微侧首,眸光轻闪:“三公主在此,你宣便是。”
使团长缓步走向三公主,脚步迟疑,仿佛踏在刀锋之上。他将圣旨高举过头,声音压得极低,近乎耳语:“三公主殿下……等下不论听到什么,切勿迁怒老夫啊……老夫,不过是个传话的。”三公主轻轻颔首,唇色已有些发白。
他拆开封印,展开圣旨,声音陡然转冷,字字如钉:“皇帝诏曰:三公主久滞外邦,不思归国,实有辱国体。今特令其即日回朝完婚,以固两国之盟。若执意不回——”他顿了顿,喉头滚动,“——便不必回了,赐毒酒一杯,以全体面。女帝若敢阻拦,我朝大军即刻压境,亲来相迎。”
话音未落,殿内温度骤升!
“轰——”一声闷响,如烈焰焚空。使团长只觉身旁热浪扑面,手中圣旨竟在瞬间焦黑卷曲,化作灰烬簌簌飘落。他惊骇回头,只见女帝如烟已立于身侧,周身烈焰翻腾,赤红光晕如凤凰涅盘,缭绕周身。她掌心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球,焰心幽蓝,灼热逼人,映得她眸子如熔金般炽烈。
“你们,”如烟声音低沉,却如雷霆压境,“是要在我的大殿上,当着我的面,毒杀三公主?还要派兵压境来接——”她冷笑一声,火球微微一颤,殿内梁柱嗡鸣,“——你们,是在威胁本帝?”
热风席卷整个大殿,香炉倾倒,龙涎香灰四溅。使团长与三公主同时后退一步,衣袍被热风掀起。三公主瞳孔微缩,心中惊涛骇浪:如烟姐姐……成仙了?这气息,已非凡人所能企及!
使团长“扑通”跪地,冷汗如雨,浸透内衫:“陛下饶命!饶命啊!老臣只是奉命传旨,绝无半分冒犯之意!饶命啊!”
殿中武将纷纷踏前一步,甲胄铿锵。几位将军周身泛起金光,符文隐现,杀气腾腾,宛如神将降世。空气凝滞,仿佛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我身形一闪,如风掠影,“波”的一声轻响,在如烟灼焰未熄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刹那间,烈焰如潮水般退去,火球消散于无形,只余一缕青烟袅袅升腾。如烟浑身一颤,眼中的暴戾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羞赧与柔意。我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其背:“别生气、别生气,你这刚突破,火候还不稳,别一个不小心把这金銮殿给烧了,可就成天下笑谈了。”
她埋首于我肩头,耳尖微红,声音轻若呢喃:“夫君……这不是刚炼化了凤凰真火,一时控制不住怒气嘛……再说了,不还有你在么?烧不起来的。”
我轻笑,指尖抚过她发梢,那缕残存的热意仍烫人。
而跪在地上的使团长,望着我们一个怒若焚天、一个温柔安抚,心中欲哭无泪:这……这生死关头,你们竟还有心思打情骂俏?!
我正要和如烟再腻味几句,她眼波流转,唇角含笑,指尖轻点我胸口,像一簇火苗撩拨心弦。就在这缠绵将起的刹那,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如雪立于朱漆廊柱之侧,月白色裙裾拂过青玉砖,仿佛一缕寒烟凝成的人形。她轻咳一声,声音清冷,如冰珠落盘,打断了这旖旎的氛围。
我回头瞪她,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与戏谑:“病了就去磕药,没见我们正腻歪吗?”话音未落,如雪只是微微撇唇,眼尾一挑,舌尖轻抵上颚,鄙视地吐了一下舌头,那动作轻巧得像一片雪落在热瓦上,转瞬即逝,却满是不屑与警告。她眸光如刃,扫过如烟,又掠向殿外——仿佛在提醒我,这宫墙之内,没有一刻真正属于私情。
如烟闻言,敛了笑意,缓缓站正身形。她一袭绯红宫装,广袖如云,腰间玉佩轻响,步摇微颤,明珠晃动间映出她冷峻的侧脸。她望向三公主,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你要回去吗?”
三公主立于殿心,双手紧握,指节泛白,指甲几乎嵌入掌心。那一瞬,她仿佛被千斤重担压得喘不过气。良久,她终于抬眸,眼中泪光未干,却已淬出决意,声音虽轻,却如断刃出鞘:“我不回,除非取消和亲。”
殿内骤然一静,连铜漏滴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如烟微微颔首,眸光一转,落在跪伏于地的使团长身上。那人额抵青砖,冷汗涔涔,身下已洇开一圈湿痕。她唇角微扬,语气却冷得像从地底渗出:“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留下,要么死。”
使团长浑身一颤,像被抽去筋骨,一屁股坐到地上,口中喃喃:“出来时还是好好的……这下是真回不去了……”声音抖如秋叶,脸色惨白如纸,眼珠乱转,似在寻找逃生之路,却只看见四面高墙,如鬼魅环伺。终于,他颤颤巍巍地叩首:“我……我选留下。”
如烟不再看他,转身望向殿中那位身着紫金官袍的户部尚书。他站在那里,额角渗汗,手中紧攥玉笏,指节发白。她眸光一冷,声音如冰泉击石:“把你家三崽子叫过来。这个家伙,还有使团所有人,交给他处理。但凡有一丝消息传到地域国——”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宫中还缺几个小太监,你懂的。”
尚书大腿猛地一颤,几乎站立不稳,连忙从袖中掏出一枚乌金嵌玉的对讲机,手指哆嗦着按下按钮,声音发虚:“兔崽子!快过来!女帝陛下找你!”对讲机那头传来一声清亮的“马上就来”,声音穿透电波,清晰得如同耳语。
跪在地上的使团长猛地抬头,眼瞳骤缩,满脸惊骇。他盯着那小小的黑玉匣子,仿佛见了鬼魅——这又是什么鬼?千里传音?竟能隔空对话?他嘴唇哆嗦,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青砖上,发出极轻的“嗒”声。那一刻,他心中翻江倒海,终于明白:这不是寻常宫廷,这不是他能抗衡的势力。或许……留下,才是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