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中的善后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那数千名被解救的青壮年,在包拯的安排下,由两名熟悉路径的衙差带领,分批沿着我们进来的秘道向外撤离。外面想必已有接到消息的大部队接应安置。
值得一提的是, 竟然有好几拨人是盘踞在附近不同山头的山匪流寇,此次也被那邪祭师一股脑掳了来充作“材料”。他们平日里打家劫舍,为祸地方,让官府颇为头疼,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被包大人一锅端了,倒是意外地给包大人添了一笔不小的政绩。这些匪寇被单独看管起来,等待他们的将是律法的审判。
待大部分人员撤离后,我们一行人并未立刻离开。这座地下王陵规模宏大,结构复杂,谁也不知道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秘密或漏网之鱼。
“展护卫,公孙先生,我们分头再仔细搜查一下各条墓道,看看有无其他发现或有价值之物,务必小心。”包大人吩咐道。
我们几人稍作休整,便兵分几路,再次深入那些幽深的墓道之中。我因为伤势未愈,且新得了净世白莲,感知力大增,便与包拯、展昭一队。
墓道纵横交错,两侧不时出现一些侧室或耳室。果然,在搜寻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我们陆续发现了几个未被完全搬空的陪葬墓室。虽然大部分贵重物品早已被洗劫一空,但残留的一些青铜礼器、玉器、陶俑以及一些密封在特殊容器中的药材、矿石等,依旧琳琅满目,价值不菲,且具有很高的历史和考古价值。
“这些都是重要物证,也是国之遗宝,不能任其留在此地蒙尘。”包大人看着这些器物,沉声道。
我点点头,意念一动,神识扫过,将这些散落在各处的陪葬品一一收入仙家空间之中,准备带回汴京后再行处置。
当我们沿着一条较为宽敞的墓道,来到一处规模明显比之前那些侧室大得多的墓室门口时,我忽然抬手,示意大家停下。
“里面有动静。”我压低声音道,侧耳倾听。一阵极其微弱、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嘴巴发出的“呜呜”声,从厚重的石门后隐约传来。
展昭眼神一凛,立刻示意王朝马汉左右戒备,他则与张龙赵虎缓缓推开那扇并未完全锁死的石门。
“吱呀——”
石门开启的瞬间,火把的光芒投入室内,照亮了里面的情形。只见七八个人被粗糙的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嘴巴也被破布塞住,挤在墓室的角落里。他们衣着华丽,即使沾满了灰尘也能看出面料昂贵,绝非寻常百姓,甚至不像中原人士。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位约莫五十来岁的男子,他虽然同样狼狈,但面容威严,身上穿着的那件锦袍上,竟然用金线绣满了繁复的西域风格图案,在火光下隐隐反光。这人的身份,指定不简单!
那几人看到我们闯入,先是惊恐地往后缩了缩,待看清我们并非抓他们来的人,且包拯一身官威,展昭等人又是护卫打扮,眼中顿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挣扎着发出更大的“呜呜”声。
“给他们松绑,取出塞口布。”包拯下令。
解开束缚后,那几人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惊魂未定地打量着我们。包拯目光如炬,落在中间那位金线绣袍的男子身上,用沉稳的官话问道:“尔等是何人?为何会被囚禁于此?”
那男子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袍,虽然落魄,却依旧试图保持仪态,他开口说的竟是略带口音但还算流利的汉语:“多谢各位上官搭救!我等……我等乃是西域使者团。我乃西域鄯善国国王,尉迟伐罗。”他指了指身旁几人,“这些都是我的臣属。”
西域国王?!我们几人心中都是一惊!一国之王,怎么会被人囚禁在这遥远中原的地下古墓之中?
包拯面不改色,但眼神更加锐利了几分:“西域国王?何以证明?又为何会现身于此地,落得如此境地?”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一场看似客气、实则暗藏机锋的试探与询问。包拯老于刑狱,深谙问话之道,看似闲聊关怀,实则步步深入,逻辑严密。那尉迟伐罗国王初时还有些戒备和试图维持王者尊严,但在包拯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和有理有据的追问下,加之刚刚死里逃生,心防渐松,终于将他们的遭遇和盘托出,也暴露了他们的底气不足。
原来,现在的西域鄯善国,已经发生了惊天巨变!眼前这位尉迟伐罗国王,已然被夺权篡位!而篡位者,正是他的亲弟弟,尉迟陀!也就是那个神秘邪恶组织“七星帮”的真正帮主!
“我那王弟,自幼便野心勃勃,不安于室……”尉迟伐罗国王声音苦涩,“他不知从何处习得了一身邪术,暗中组建了七星帮,势力遍布西域乃至中原边境。此次,他趁我带领使团欲前往天朝上国觐见大宋皇帝之际,突然发难,将我等囚禁于此……”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包拯在仔细询问了关于那邪祭师的信息后,尉迟伐罗国王悲痛地承认,那个主持邪阵、额生竖眼的大祭司,竟然是他最小的儿子,他最疼爱的幼子——尉迟兰达!
“兰达……他从小便展现出了惊人的祭司天赋,是我国百年难遇的沟通神灵之人……可他心思单纯,竟被他那狼子野心的叔叔蛊惑了!”国王老泪纵横,“尉迟陀欺骗他,说只要帮他炼成那‘万魂幡’,便会倾尽全力支持兰达登上王位,并将鄯善国发展成为西域最强大的国度……甚至,允诺将来由他继承七星帮……”
“兰达被他叔叔画下的大饼冲昏了头脑,竟真的信了!他千辛万苦,带着七星帮的人四处秘密搜罗符合条件的青壮年,以为是在为自己未来的霸业积累力量……可他哪里知道,就在他全心投入那邪恶祭祀之时,他的好叔叔,已经将他的父王、他的支持者一网打尽,全部关押到了这暗无天日的墓室里!”
国王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尉迟陀原本的计划,是等到万魂幡炼成,便将我等这些‘前朝余孽’的灵魂也一并收入幡中,让他那宝贝侄子亲手断绝最后的血脉亲情,彻底沦为他的工具!从此再也无人能威胁他的王位和统治!”
听到这里,我们都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这尉迟陀的心思之歹毒、算计之深沉,简直令人发指!利用亲侄子的天赋和野心,让他亲手为自己收集炼制邪器的材料,最后再让他亲手毁掉自己的根,何其毒辣!
“幸好……幸好天佑我等!幸得各位上官及时出现,破除了邪阵,才让我等免遭毒手……”国王和他的臣属们纷纷向我们投来感激的目光。
据他们所说,七星帮的主力以及尉迟陀的心腹,在发现邪阵被破、大祭司(小王子)很可能陨落之后,便知事不可为,已经在我们的大部队到来之前,秘密地从其他通道迅速撤离了这座地下王陵,不知所踪。
值得庆幸的是,据尉迟伐罗国王所言,在他们鄯善国,适合成为沟通天地、主持这种级别祭祀的大祭司的人选极为苛刻,百年难出一人。小王子尉迟兰达是这一代唯一的人选。如今他生死未卜(实则已被五仙合击毙命),邪阵核心金莲也被我净化收服,以后就算尉迟陀再想使用这种邪术,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主持了。
然而,隐患已然种下。逃脱的尉迟陀掌控着西域鄯善国的实权和强大的七星帮残余势力,其人性情残忍,野心勃勃,又精通邪术,未来必定会成为边境乃至中原的一大祸患!
包拯听完所有叙述,面色凝重如水。他沉吟片刻,对尉迟伐罗国王道:“国王陛下,如今西域已非安身之所。若陛下信得过本府,可随本府一同返回汴京,觐见吾皇陛下。陛下仁德,定会妥善安置各位。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陛下和各位,将成为朝廷经略西域、拨乱反正的重要力量和……大义名分。”
包拯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清楚:你们现在回去就是送死,不如跟我回大宋,皇上会养着你们。将来如果朝廷要攻打西域、收拾你弟弟,你们就是现成的、名正言顺的“王旗”和借口(戾气)。
尉迟伐罗国王也是聪明人,自然听懂了包拯的言外之意。如今他已是丧家之犬,除了依靠大宋,别无选择。他长叹一声,躬身行礼:“如此……便有劳包大人了。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至此,西域鄯善国的这场王庭惊变、兄弟阋墙、叔侄相残的秘辛,总算大致厘清。我们将这群落魄的西域王室成员带出地宫,与外界大军汇合后,踏上了返回汴京的路程。
我知道,带回这群人,意味着西北边境的局势将更加复杂,朝廷的西域政策也可能因此而改变。一场新的风波,或许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