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捏着那截残片,眼中寒光闪烁,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着暗流。片刻沉寂后,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一个大胆的计策瞬间成形。
“赵锐,”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吩咐下去,对王参军的看护,明紧暗松。故意让他听到些风声,就说……经过严密排查,已锁定暗害苏姑娘的‘目标人物’,乃是一心怀怨愤的老兵,因考核被黜而报复,即将擒获。”
赵锐先是愕然,随即立刻领悟:“将军是想……”“不错,”萧煜眼神锐利,“让他以为我们已经转移了目标,放松警惕,给他机会往外递消息。另外,”他顿了顿,语气更沉,“在原先的医帐外……挂上白灯笼。让他的人能看见。再‘不经意’地让他知道,苏墨其实早已伤重不治,之所以秘不发丧,就是为了稳住局势,等待擒获真凶后再行公布,以免引起营内动荡。”
此计甚险,却也极毒!一旦对方信以为真,必然会有大动作!“末将明白!这就去安排!”赵锐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去布置。
萧煜转身回到医帐,将他的计划低声告知了苏墨。“……需得委屈你暂时移步我的帅帐,那里守卫最为森严。我会让人在原医帐布置一番,让小禾穿着丧服,守在一口空棺旁。”他看着她,语气带着歉意,“此计或能引出大鱼,但也……”
“无妨。”苏墨打断他,脸色虽苍白,眼神却清明坚定,“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我能理解,也会配合。”她的冷静和识大体,再次让萧煜心中悸动。
事不宜迟,萧煜立刻安排心腹亲卫,趁着夜色掩护,将依旧虚弱的苏墨用斗篷裹紧,秘密转移至他的帅帐内安置。随后,原医帐被迅速布置起来,一口薄棺置于其中,帐外挂起了刺目的白灯笼,小禾穿着一身孝服,跪在棺前低声啜泣,整个区域弥漫着一股悲戚压抑的氛围。
安排妥当后,萧煜立刻前往父亲萧明宇的帅帐,将此计和盘托出。
萧明宇听完,虎目精光四射,抚掌道:“好!置之死地而后生!此计虽险,却直击要害!就按你说的办!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些魑魅魍魉在背后兴风作浪!”他大手一挥,给予了全力的支持。
计划悄然展开。对王参军营帐的看守果然“松懈”了不少,“关键”消息也“流”入他耳中。当他透过帐帘缝隙,隐约看到远处那抹惨白的灯笼时,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露出一丝狂喜和放松,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焦虑取代——他必须把“成功”的消息送出去!
果然,不过两日,一条精心设计的缝隙让王参军找到机会,将一封密信成功传递了出去。而他的一切动作,都在萧煜布下的天罗地网监控之下。
信使带着密信,一路向北,最终竟悄然潜出了北疆防线,与一名装扮看似普通牧民、实则眼神精明、行动矫健的男子接了头。暗哨确认了接信男子的身份——“是羌域部落的人!”消息迅速传回。
“羌域……”萧煜得到回报,眼中寒芒大盛。果然勾结境外部落!而密信解码后的源头指向,经过层层追踪和萧焕在京城的情报核对,最终锁定了一个名字——工部侍郎,赵成!
与此同时,萧煜帅帐内。苏墨躺在临时安置的床榻上,身体虽虚弱,精神却比前几日好了不少。萧煜处理完军务,常会过来看她,有时只是静静坐一会儿,有时会低声与她说话。
这日,萧煜看着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道:“你这次遭罪,皆因我萧家之故,因这北疆军营的倾轧阴谋。”他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歉疚和责任。
苏墨却摇了摇头,声音虽轻却清晰:“不全是。即便不在军营,若我显露出的东西碍了别人的眼,挡了别人的路,在哪里都可能遭人忌惮。只是在这里,更快更直接罢了。”她看得通透,并无怨天尤人之意。这份超越年龄的冷静和豁达,让萧煜心中更是激赏又心疼。
“即便如此,护你周全,仍是我的责任。”萧煜语气坚定,他看着她,忽然道,“待此事了结,肃清营盘,你的身体也大好了,我带你去看北疆的星空。”
苏墨一怔,抬眼看他。
萧煜的目光深邃,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北疆的夜空,与京城、与清泉镇都不同,星河低垂,浩瀚无垠,看久了,仿佛能洗去人心头所有尘埃烦忧。你……可愿意?”
这不是上级对下级的命令,也不是单纯的安慰,而是一个邀请,一个带着某种明确意味的、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约定。
苏墨的心跳再次不争气地加速。她看着眼前这个身份尊贵、杀伐果断的男子,此刻却用近乎郑重的语气,邀请她病愈后去看星星。她仿佛能看到那浩瀚星空下,他伫立身旁的身影。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偏过头,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抹极淡的绯色。半晌,才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萧煜紧绷的嘴角柔和了下来,眼底深处仿佛有星光掠过。
京城,苏宅。苏翰章收到了来自清泉镇大姐苏静姝的加密密信,信中详细说明了有可疑商人打听云游郎中和古方,并最终消失于通往西南水路码头的情况。他立刻意识到此事与妹妹遇刺绝对关联,不敢怠慢,当即前往萧焕府邸。
“焕兄,你看这个。”苏翰章将密信递给萧焕,“家姐在清泉镇发现的可疑之人,似乎在追查那张解毒古方的来源。他们最终往西南方向去了。”
萧焕接过密信快速浏览,脸色凝重:“西南……又是西南!这与我们目前查到的线索不谋而合。他们谋害墨丫头不成,还想追查解药来源,是想斩草除根,还是想确认什么?”他眼中闪过厉色,“看来,这张网比我们想的更大!”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决心。
北疆,威虎大将军帅帐。萧煜将赵成与羌域部落勾结的确认消息禀报父亲。萧明宇听完,手指重重敲在案上:“好!果然是他们!赵成这条老狗,吃里扒外,竟敢勾结羌域!看来,收网的时候,快到了!”他看向儿子,眼中既有对局势的冷厉,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墨丫头这次,真是立了大功。好生照料着。”
风暴正在加速凝聚。请君入瓮的局已布下,猎杀的时刻,即将来临。而暗生的情愫,则在刀光剑影的缝隙间,悄然生长,成为冰冷算计中一丝温暖的微光。